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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蚀冲洗下的乡土(第2页)

如果有大学生真的回乡了,他向哪里去找可以应用他在大学里所学得的那一套知识的职业呢?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可以,大才无法小用也可以,事实上,大学并不是为乡土社区造人才的。现在的教育是传授新知识的,所谓新知识,其实就是从西洋来的知识。这本来是可以的,知识不应分国籍,我们目前正应当赶快现代化,要现代化就得输入西洋文化。乡间的传统正待改良。新知识正是改良的方案。但是一个乡间出来的学生学得了一些新知识,却找不到一条桥可以把这套知识应用到乡间去;如果这条桥不能造就,现代的教育,从乡土社会论,是悬空了的,不切实的。乡间把子弟送了出来受教育,结果连人都收不回。

不但大学是如此,就是中等教育也是如此。我们曾在云南一个乡城附近的村子里作研究。靠近村子不远有个农业学校,这村因为靠近县城,所以园艺很发达,乡下朋友常指着学校的农场和他们说笑话;我们到农校里找他们教员谈话,也有些是很有专门训练的,说村子里的蔬菜大可改良。乡下朋友说老师们种菜像是种花,赔本的,不错;老师们说乡下的菜长得不高,也不错。所错的是各人做各的,合不起来。学生们出来,没有这么多“校农场”给他们“实习”和“试验”;回家去,家里没有这么多本钱来赔。结果,有些当了小学教员,有些转入军校,有些就在家里赋闲,整天无所事事地鬼混,在县城里造了一批新的“流氓”,他们也就逐渐变成燕先生所称的“团阀”的干部。

我们的大学多少也难免有此情形,所不同的是大都市中吸收新人物的能力比县城里大一些,除了当教员之外还有衙门、工厂里可以找职员做,但是有两点是相同的,一是他们并没利用新知识去改良传统社会,一是产生了一批寄生性的“团阀”阶层,既不能从生产去获取生活,只有用权势去获取财富了。

从这方面说,现在这种教育不但没有做到把中国现代化的任务,反而发生了一种副作用,成了吸收乡间人才外出的机构,有一点像“采矿”,损蚀了乡土社会。

流落于东西文化之外的寄生阶层

有人可以说现代化本来就是都市化。现代文化是都市产物,都市人口总是从乡间吸收来的。在乡间即使有人才也没有发展的可能,一到都市里,机会多,个性可以自由发展,所以城市是造就人才的地方。在乡间至多有“潜才”,不能说有“人才”,所以都市化对于乡村是有利无害的。在西洋,这种情形是很显然的。在中国,不能是例外。

这种说法是有理由的,但是也不全是事实,而且最后一句话,说中国不能是例外,更值得考虑。所谓“例外”是指在中国有很多条件和西洋不同,因之西洋社会的通则有时并不能不加修改地应用在中国。

我在本文开始时提出TVA是有用意的。念过李林塞尔那本书的,可以说上面的理论在美国也并不完全正确。美国都市的发达,确曾损蚀过内地的乡土社会。田纳西河流域,所谓DeepSouth在实施TVA计划之前是一个极悲惨的世界。每年每个农家的收入只有150元,和美国人当时工人的平均收入低下5倍;没有电灯,没有电话,没有公共医院。名剧《烟草路》里描写出来的生活比我们的农村还不如。美国可以有纽约的“自由发展”,但是在DeepSouth却没有免于饥饿的自由。为什么?和中国目前的情形一样,社会的有机循环脱了链。南部的物质(土地里“采”出来的棉“矿”)和人才不断地输出而没有回来。这土地,这人民,受到了损蚀,一直到罗斯福才重建了这循环,繁荣才恢复。

都市和乡村是必须来回流通的。美国都市的工业依靠广大农村作市场。农村的损蚀固然乡下人先遭困乏,但是困乏的乡间也会引起都市的恐慌。罗斯福发动TVA的计划目的还是在挽救都市的经济恐慌。李林塞尔最得意的杰作就是在恢复由城到乡的这条桥梁。从这桥梁上,城市里所孕育出来的现代知识输入了乡间,乡间出来的人才,受了现代科学的教育后,可以回去服务农村了。

提倡都市化是不错的,但是同时却不应忽视了城乡的有机联系。如果其间桥梁一断,都市会成整个社会机体的癌,病发的时候城乡一起遭殃。中国却正患着这病症,而且,依我看来,目前正在病发的时候了——表现出来的是乡间的经济瘫痪和行政僵化,都市的经济恐慌和行政腐败。

中国城乡关系本来就和西洋不同。这一层意见我已在《乡村·市镇·都会》一文里申说过,这里不必重复。那篇论文中我还只就经济的素质上加以说明这三者的关系。在本文上节里我又从文化的背景上加染了一笔。如果我们说都会代表西洋文化,乡村代表传统文化,那是不正确的;我的意思是:都会是两套文化接触的场合,被西洋文化改变了生活和思想方式的人回不了乡村,有一部分被都会里新兴的生产事业所吸收了,但是还有一部分却流落在生产事业之外,发生了一层倚赖权势过活的新人物,他们转而阻碍了城乡双方生产事业的发展。

这一层新人物从他们来路上说,直接间接是从乡土社会里吸收出来的。在东西文化接触之前,这些人物可能就被科举的机构所吸住,依旧在乡村和市镇间居住,“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也是燕先生所谓“贡爷老爷”,受着传统儒家哲学的教育,执行“道在师儒”的社会任务。他们可能在土地制度之内剥削农民,但是乡间财富并不大规模的外流。以整个社会说,有如叉麻将,叉来叉去,最后不会有太大的输赢。

如果中国都会里的生产事业发达得快,乡间吸收出来的人都能找到发展才能的适当地位,乡土社会虽则被损蚀了,但是都市却繁荣了,我们可能走上美国的道路,等都市财富积聚得无法消化时,再像TVA一般流回农村去。果真这样,我们的局面也必大非今观了。不幸的是我们的经济和政治却处于次殖民地的地位,大规模的工业化并不可能。西洋文化并没有全盘输入,只输入了它的上层或表面的一层,包括思想、意识、生活方式和享受欲望,并没有把维持这上层的底子——经济基础——搬了过来。这个脱节可真脱得严重,也是发生那流落在西洋和传统文化之外,流落在生产事业之外的倚赖权势为生的阶层,中国悲剧中的主角和导演。

洪流冲洗下的中国

土地的损蚀只是冲洗的开端。地方给采矿性的棉花拔尽之后,大片的土地上没有了覆盖的草皮,吸收不住水分,汇成巨流,造成灾区。社会性的损蚀作用同样会引起类似冲洗的人口流亡。损蚀作用中所带走的还有选择:最早离乡的多少是自动的,在经济地位上说是较富的,在教育程度上说是较优秀的。财富和人才离了乡,再加上了都市工业势力的压迫,农村开始穷困,小康之家降而为穷户,穷户就站不住脚,开始离乡;但是在乡间至少还有个中坚阶层足以维持——两极的移动多少是都市化过程中对农村所发生的一般影响。这两极也就是都市中劳资阶层的来源。

但是当中国所特有的流落在城乡生产机构之外的新阶层一旦出现,一旦庞大,他们利用着权势构成种种法外的“团阀”(法外并不指他们表面的地位而言,指他们获取财富的手段而言),乡间知识程度较低,团结力较弱,组织较松弛的农民,也最容易成为这种人物寄生的对象。使黄明正先生“暗自饮泣之黯然的图画是每个在乡下住的人所熟知的”。当我疏散在乡间时,这些人物的蛮强无理的敲诈掠劫曾使我多次因激于“侠义”出头干涉而陷入纠纷和痛苦。这些也是我一生中永远不敢忘怀的经验。这些人物的盛气凌人反衬出中国广大人民的善良和忍耐。但是善良和忍耐并不是敲诈掠劫的理由。容忍有其限度。当限度到来时,中国农民的坚韧也成了他们自救的力量。从局部的情态去看,任何还有正义感的人不会放错他的同情心的,但是从整个局面合起来看,却是一个大悲剧,演出的是反抗、流血、摧残、流亡、沉沦。本来是乡土里流出去的,父母伯叔卖了田地,节衣缩食,指望着回来繁荣乡土的子弟,当他们回来时,却带来了这一种礼物!

我记得有一次向一个冒充军官来乡间敲诈的人说:“你不也是从乡间长大的么?如果有像你一样的人到你乡间去这样胡闹的话,你觉得怎样?”他曾为我这话低下头去,“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些是同一出悲剧中的角色。如果我们把一切责任都放在这些人肩头,同样是偏面的,不根本的,而且是无济于事的。

可是由这种人物所激起农民的仇恨,却逐渐形成一片火海。虽则明知这火海里并没有人得到便宜,但是到这程度,好像泥土里没有了草根,水愈聚愈多,最后必然会造成决堤的洪流。

地方上现在已没有任何挡得住那种借权势和暴力来敲诈劫掠的力量了。贡爷老爷已经不存在,洋秀才都挤在城里,农民除了束手待毙,只有自己出来抵抗,而整个生产机构也就难免于瘫痪了。

整个中国,不论上层下层,大小规模,多少正在演着性质相似的悲剧,但在生活已经极贫困的乡间,这悲剧也就演出得更不加掩饰,更认真,更没有退步。日积月累,灾难终于降临,大有横决难收之势了——这就是我想说明的损蚀和冲洗我们乡土社会的过程。这过程的发生是由于社会有机循环的破坏。很显然的,如果我的分析有若干正确性的话,我们必须从速恢复城乡之间的循环关系。关于怎样才能恢复的问题,我想留到以后论“乡土复员”里再提出来讨论了。

1947年11月26日于清华胜因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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