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厚重庄严的大门从里面推开,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手提着沾血长剑,另一只手提着个胖得,眼睛被肥肉挤得直剩下一条缝的头颅走了出来。
守在殿外的赵伟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连自己的脖子都跟着疼了,特别是想到等下不知怎么和军师交代,发现连头都疼了,“将军,为显仁慈,不应该是要把这昏君当成猪养着吗?”
以后在史书上,才不至于落下个粗暴嗜血的罪名。
“就凭这种吃得脑满肠肥的蛀虫,也配用百姓的米粮好生养着,倒不如死了来得干脆?”满身嗜血肃杀之气的秦殊嫌恶把人头扔过去,迎着风,沐着雪大跨步往前走去。
怀里骤然多了个人头的福安手脚一哆嗦,险些就要把明昭帝的脑袋给扔了出去,上下牙齿齐打颤的问,“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啊?”
“抄家。”用他们的人头祭奠秦家死去的英魂。
江山易主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城中庶民,他们不在意谁当皇帝,反正无论是哪个都是一样的贪。
区别只有大贪和巨贪。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后,位于城南一处久未住人的宅子里突兀地点起了灯。
差点儿以为要让夫人露宿街头的蝉衣正拍着胸口满是庆幸,眼里全是对二小姐的感激。
二小姐是不是早就猜到偌大的建康城内,根本不会有牙房,客栈租给她们落脚的地方,又怕小姐会拒绝,才提前在钱袋内缝里夹了一张地契。
蝉衣看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局家具处处不缺雅致。就连打开柜子,发现里面不但准备了合身的衣服,还有厚棉炭火的屋子,在对比夫人给小姐的那套什么都没有还破烂得漏风的院子,孰高孰低高下立见。
“很晚了,先简单收拾一下就好好休息。”宋令仪在激烈悲愤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后,整个人如水般淡了下来,拿着抹布沾着冷水和蝉衣一起收拾。
她清楚无用的情绪除了只会让她陷入声嘶力竭的崩溃后,带不了任何实际性的用处。
她应该把多余的情绪放在眼下,想着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即使到了现在,宋令仪仍不信夫君会背弃誓言的丢下她们母子二人。
所以她在等,等夫君回来。
两人熄灯入睡后,却是谁都没有半分睡意。
宅子不大但也有一间主屋一间客房,为了安全起见两人都睡在主屋,只是一个睡床上一个睡榻边。
睡不着的宋令仪并未起身,就只是睁着眼,望着连月色都透不进来的十字海棠花窗。
“小姐可是睡不着?”蝉衣的声音于幽幽夜空中响起,带着独有的悲凉。
重新阖上眼的宋令仪并未回答,而是让她的声音渐渐融进无边的黑暗中。
祁家人将宋令仪赶走后,许是难得捡起了羞耻心,对外宣称不便见客。朝堂上正面临着新一轮的大洗牌,新旧老臣争权夺利,谁又会在意旁人家事。
正靠在逍遥椅上的祁明阳正幻想着,他成为抬手翻云覆雨的权臣,帝王心腹时,随从推门的脚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直起身皱着眉,不耐烦道:“何事毛毛躁躁。”
前来禀告的季顺顾不得二爷的冷脸怒斥,忙拱手弯腰道:“二爷不是一直让奴才跟着那位吗,奴才原以为她们在没有客栈收留下,定会露宿街头,谁能想到她们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张地契住下了。”
“奴才那么急着回来,自是想禀告二爷,要是那位私自偷窃祁家财物,不正好能将人抓进去。”虽说他们将那位赶出去,还扣押她嫁妆一事做得很无耻,但做都做了,何不干脆做得绝些。
心存古怪的祁明阳表情顿时变得玩味起来,“她现在何处落脚?”
季顺缩了下脖子,“在城南的万花胡同。”
万花胡同附近往来皆是读书人,并非是地痞流氓横行的城北城南交界口。
他们对于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并不感兴趣,他们在意的是随新帝登基,改国号为邺,来年三月份的春闱是否还会正常举行?
冬天是白短夜长,随着天色渐暗,无余钱买烛油者,只能早早熄下。
“夫人,你在做什么啊?”刚从外面回来的蝉衣见夫人独坐窗边,正借着微弱月光缝补着不属于她的衣服时,鼻头发酸的一把将其夺过。
“小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就算衣服坏了破了,你等婢子回来缝补就好。”在蝉衣心中,小姐的这双手就只合适看账本,绘画抚琴,而不是做这些下人做的活计。
宋令仪却不恼,反而整个人都平和得像磨去棱角的温润玉石,“我们身上银钱有限,总得要做些营生养活自己才是。何况我也不能把养家的重担全堆在你身上,于此,未免对你太不公了。”
虽说二妹给的银钱足够生活,她们也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婢子不认为有何不公。”蝉衣摇头,态度坚决的掷地有声,“在婢子心中,只要有婢子在一天,定然不会让小姐饿肚子!”
心脏像被人给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后,宋令仪忽然唤了她一声,“蝉衣。”
“小姐,怎么了?”这些天来,蝉衣一直都害怕小姐在遭遇接连打击后会想不开,连她都不敢让小姐离开自己视野太久。
要知道心智不坚者只怕遇到其中一件就会一头撞死了,何况是那么多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