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没避开。
雅尔低下头,使劲擦着眼睛,似是想把自己看见这一幕的眼珠子给揉出来。
等他感觉自己擦拭鱼血的时间太长,甚而有刻意之嫌时,郁青已经捉上了第二条鱼,这次她抽了箭袋里的箭,远远捏着箭尾,
她专心注视着河底,出手便是一击必中。
雅尔感觉鼻腔里令人作呕的鱼腥味淡了少许,便也抽出一支箭,学着郁青的样子找鱼。
“我看到了。”
“嗯?”雅尔没反应过来。
郁青偏过头,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猞猁,你本可以射中那只猞猁,可惜被莫日根坏了事。”
“……”
“我要是你,”她又串上一条鱼,“就不会放过他们。猞猁献给阿妈,莫日根拿来泄愤。”
雅尔的嘴唇颤抖,“你怎么……”
郁青的箭上扎满了鱼,她把鱼扔给一无所获的雅尔,站起身,舌尖舔去手上残留的血,“你是阿妈亲生的儿子,却处处比不上一个捡来的孩子,再这样下去,阿妈就要对你失望了,雅尔。”
是啊,阿妈要失望了……不,阿妈早就不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了。
雅尔从小就知道,阿妈喜欢强者。
阿爸有很多女人,只有最强的那个孩子能继承瞑城首领的位置,所以阿妈想要一个厉害的孩子,成为阿爸地位最高的妻子。
他不是阿妈需要的孩子,他很弱小,同龄兄弟们拉十力弓时,他拉八力弓都要手臂打颤。阿妈看到了他的表现,完全没有责怪他,反而给他缝最漂亮的围脖,给他头上扎满好看的小辫。
阿妈不生气不是因为她爱雅尔超过一切,而是因为阿妈有莫日根。
阿妈说,她刚有孕不久时去山林采果子,不小心走到了不认识的地方,刚准备原路折返,就听见狍子受伤哭叫的声音。她掀开灌木丛一看,哪里是狍子,竟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儿。上天让她找见这个孩子,一定是希望她能拯救他,于是她把孩子带回了瞑城,养在身边。
那个孩子长大后果然不负所望,勇猛、强悍……远胜她亲生的孩子。
***
敖劳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顾着篝火,注意力早飘到了百步之外坐在地上揪草的雅尔身上。
今夜的气氛有些不寻常。
究其根源,是焦不离孟的好兄弟莫日根和雅尔吵了架。他俩吵架本不是稀罕事,但雅尔脾气来得快去得快,虽爱逞口舌之快,实心里却很是崇拜哥哥。至于莫日根,他生性木讷……不不,是宽容大度,并不与弟弟计较。故而虽常听到两人吵吵嚷嚷,本质上却是兄弟情深,大家对此都是心照不宣。可今日争吵,雅尔一反常态,没有莺歌燕语的“问候”不说,晚饭没吃完就自己跑远处看风景去了。
不仅如此,阿青师姐吃饭时还总状似不经意地问一些怪话。雅尔听到那些怪话,连反驳都没有一句,闷不做声地独自坐在一边,一副苦大仇深、随时会趁着众人不注意立刻投水自尽的模样。
林深处传来“咕咕”的鸟叫,敖劳担忧地望了眼天光,晚饭后阿青师姐说去摘果子清口,怎么过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不过……若是什么东西能伤到阿青师姐,那在场的人估摸着都难逃厄运。
想到这里,敖劳心中不禁苦涩翻腾。
眼下被困山林,他实在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刻苦修炼二十载,终于通过学宫大选,正在家中听着爹娘语重心长的嘱咐,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翻着翻着,忽然翻出来一顶狍皮帽子,敖劳从未见过这东西,便多嘴问了一句,爹娘顺势第八百遍回忆起他们如何一箭定情、如何违背祖训、如何私奔万里的光辉事迹。
敖劳听他们波澜壮阔的爱情听得耳朵生茧,却对他们随口提到的钟山至宝很感兴趣。
能操控时间……那他岂不是能更早选入学宫?说不定现在都住进云端享乐去了。
但也仅止于此!
早知道只是做个梦,梦见钟山,醒来后便真的到了钟山,想走都走不掉,他根本就不会多问爹娘半句!
敖劳狠锤了几下头,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后,他便时长头晕……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他无心去想,任凭什么事情都没有早日入学重要!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发现原本在削箭杆的莫日根、揪草的雅尔都不见了踪影。敖劳慌忙起身张望,只瞧见木师弟的衣角在深林中一闪而过。
“木师弟!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