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已经抛弃了我!我们被你们已经夺走了旧有的一切!我们像是垃圾一样地被丢到了这个世界,只因为我们是负面情绪的集合,我们会妨碍到你们的世界变得更好——”
它四肢奋力地扭动,它的断尾拍打墙面,它或许还在用牙齿愤怒地咬着钉死自己的猎刀。它像是一只狼狈不堪的野兽,因为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痛苦发狂。
“而现在这些事情只有我还记得了!它们全都把这些事忘记了!”
它嘶吼着,似乎同时也在呜咽着:“其他所有被你们称为文学负面体的存在,它们没有一个记得自己的来历和名字!因为只有我的力量才涉及到了记忆!只有我记得,我们是被抛弃的废品!我必须用这个名字,我必须不能忘记——”
它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它被夏章雾狠狠地揍了一拳,伤口的创面再次扩大,撕扯的痛苦让它剩下来的语句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差点忘了这件事。”
人类很诚恳地说道:“这一拳是我替爱丽丝打的。她真的被你气坏了。”
然后他转身翻了翻床头柜,从中拿出了几枚子弹。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说正题呢?”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把拿出来的子弹填入左轮手枪,然后轻轻转动转盘,随手对怪物那只还在扑腾的漆黑翅膀扣动扳机。
伴随着怪物的哀鸣,它左侧的翅膀也无力地垂下。
“这些话对我来说没用,不用继续枉费心机地和我聊这些内容了。”
夏章雾打了个稍显困倦的哈欠:“那些受害者身上的悲剧比你庞大得多,斯芬克斯。”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不幸。作为一个人类,他稀薄到可怜的同情心用来怜悯这些“同类”都来不及,更不用说来同情面前的这个怪物。
更何况,谁知道它现在的情绪波动是不是深海鮟鱇鱼头顶散发的灯光?谁知道这是不是用来让人心生怜悯,好放过自己的表演?
人类学教授眯起眼睛,审视着面前的东西。
那团漆黑的颜色在蠕动,那对苍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流露出浓烈的、发自内心的敌意和憎恨。
“悲剧?你以为你有资格谈到我们身上的悲剧吗——你又以为我们的悲剧是谁造成的?”
它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道:“它们的悲剧和我都只是一个:那就是被人类抛弃!是人让我们蒙受苦难!是人把我们视若不被需要的废品!你们不懂,你们这些没有被抛弃的家伙根本就不懂这样的感受!”
如果不是被钉在了墙上,这只愤怒的怪物真的能够直接扑过来,用利爪将面前的人撕碎。
“你们以为只有仇恨才能做出这一切,但能让我做到这些的只有爱!是你们人类永远都无法懂得的爱!”
它尖声地控诉着:“我爱它们——你没有资格来评判我们!从你们抛弃我们的那一刻起就没资格了!”
“你们……没有……”
怪物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突然对自己这么久都没有被子弹击中感到了片刻的迷茫。
它望着面前的人类,然而对方掂量着自己手中的左轮,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歪着脑袋看它,脸上呈现出稍微有点惊讶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新奇的东西。
“噗。”
然后他笑起来。
这回夏章雾笑得有点过于剧烈,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那般。
“噗哈哈哈哈……咳咳!等等,亲爱的,哈哈哈哈,真是有趣。我突然觉得,这段话要比你之前的长篇大论要有意思得多了——”
夏章雾的声音因为大笑而显得断断续续,于是他干脆闭口不语,笑了好久后才慢慢地平静下来,随手擦了擦眼角生理性向泪水。
“你这几句关于爱的话竟然不是说谎。”
夏章雾说:“太可悲了。”
他的目光终于带上了几分怜悯,然而这份怜悯出现在此刻更像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