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起刚整理好思绪,就听见门口有细微的啜泣声。
昼起不由地顺着门口向外望去,这会儿夕阳余晖漫天,远山起伏着柔和翠绿的轮廓,近边田野稻穗叶尖都染着柔和的光晕,一片朦胧不清里,槐树上知鸟叫着不停,初夏的农村傍晚显得世外桃源般宁静悠扬。
当人的感知力和机器不一样。
门口这一团小黑影杵着不动,瞧着好像游离在外漂泊无依的游魂。眼神空洞洞的又可怜巴巴的,好像脚下一草一木,和煦的凉风,绚丽的晚霞都远远地抛弃了他。
这小孩子……原身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只偶尔有一两个画面,没看见人脸,只看到他压弯背上高高的柴火和装满猪草的背篓。
昼起道,“你说到做到,我自然也能做到。”
这个小可怜就当他的引路人。
正埋头假哭的禾边一顿,余光偷偷扫了眼前长长的人影,原来这人吃软不吃硬。
禾边抱膝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疼得哗啦啦的流,他结结巴巴很是生疏道,“我自小无父无母,长大后又被欺负,我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有人愿意帮我。谢谢你……哥哥,你简直就是我做梦都想要的那种大哥哥,会保护我的大哥哥。”
昼起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
禾边脸不受控制臊了起来,目光闪烁,“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喊你哥哥的,只是我不认字,不知道你名字是哪两个字,怕喊错了。”
这小孩子一看平时就不擅长撒娇拍马屁。
他可从来没见过人类撒娇的时候,泪眼里满是仇恨戾气和算计的。
不过,能给一个尸体擦拭收拾的,倒是难得。
昼起道,“带路。”
禾边立马一喜,这傻子果然吃这一套。
禾边自觉摸透了傻子,直勾勾地打量男人,越看越满意。
甚至在对方看来时,他竟然也没觉得尴尬和害怕。
还跟打了胜仗似的,前所有未的轻松。
和傻子在一起,他不用想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对方才满意觉得他很不错;也不用竭力想怎么表现出自己有用能干,得到对方一声夸赞。
和他在一起,他可以舒展在家局促无处安放的手脚和情绪。
和他在一起,他仅仅就是他而已。
在这一瞬间,禾边明白了,别人为什么说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不是吗,他的可恨之处就是永远小心翼翼讨好别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还妄求这世上还有人真心爱护他。
他把美好的希冀,想得到的温暖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像个小乞丐到处乞讨……可他又有什么错呢,没人天生就会的,没人天生就聪明,他只不过是,做错了一次,蠢了一次。
这次,他不会错了。
禾边也想清楚了带傻子回去的后果。几乎孤注一掷,要和田家要和整个村子的流言蜚语对抗了。
流言是非吃人,可他不在乎了。
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倦鸟归巢收工回家的傍晚。
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一个个像是看见鬼似的,禾边对他们乖巧笑着打招呼,村民潦草敷衍点头,眼睛都直盯盯地望着高大的男人。
以前傻子总是弯腰驼背,瞧着和村里人差不多高。这下挺直肩膀,怎么像个巨人一样,他们可从没见过这么高的,都得撑着脑袋望着傻子了。
瞧禾边走在傻子前头,像个小娃娃似的。
可禾边不是小娃娃了,十六岁要订亲的大人了。
等禾边带着男人进了田家,原本疲惫不堪的村民,顿时肩不痛了腰不酸了,面容顿时容光焕发起来。
三三两两撑着锄头,脑袋聚在一起说的活灵活现,眉飞色舞。
“哎哟,那不是好几天没出现的傻子吗?我还以为他死了,吓得我这几天都不敢从茅草屋经过。”
“禾边怎么敢带傻子回去啊,这么个晦气的东西,他爹不得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