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侧头,他床边枕头上还有个脑袋,后者身板太高,肩膀宽阔,即使睡得笔挺,但这床太窄了,禾边好像在人和墙壁的夹缝里蜷缩着。但是他缩不了太远,他们的手还紧紧扣着。
这简直就是他做梦都想的,属于自己躲藏的密闭棚子,但也和想的草木花香不同,眼耳口鼻间全是另一个男人的气味。
禾边翕动鼻尖、闭眼、睫毛微抖……好安心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禾边睡懵的脸霎时就涨红发烫。
禾边自觉轻手掰开人指缝,想把自己手指脱出来,可他手指麻木无力了,这细微的动静下,昼起当即就睁眼了。
他见禾边脸色又红又烫的,皱眉道,“风寒了?”
原本温吞吞的禾边像是受惊的兔子,立马跳下床,见昼起还想伸手摸他额头,禾边踩着草鞋鞋跟,连连后退几步,慌乱道,“没有没有,昼起哥。”
昼起没信他话,直接下床大步跨去,禾边呆呆的忘记反应,直到昼起一手抱住他,只听头顶人疑惑摸着他额头道,“怎么感觉更红更烫了。”
禾边脑子霎时空白,两脚悬空不安地蜷曲着,视线突然拔高,他只得紧紧抓着昼起的肩膀,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鼻尖好像都要碰到了。他错开鼻尖,昼起的呼吸还是落在了他脸上。
昼起凝重了眉头,伸手摸了摸禾边的胸口,“为什么心跳这么急促。”
禾边差点晕了过去。
这时,灶屋传来的香味拯救了快要窒息的的禾边,禾边猛然从眩晕惊醒,他道,“饿了。”
昼起也知道人类很脆弱,但有时候又很强大,没有什么是一顿香喷喷的饭菜解决不了的。
两人穿好衣衫,神色不清白的禾边顶着大烫脸出现在饭桌上。
张梅林和田晚星两人也没发现,两人压根不敢看禾边,觉得禾边肯定一夜没睡好,这外面雨还大,压根就没停,生怕禾边自己心烦迁怒他俩。
等这顿饭平静吃完,张梅林二人都松了口气。禾边也是,昼起终于没追问了。
吃完饭,禾边没出门,他知道今天肯定有村民会上来询问的。
他得想个办法应对。
不用想,现在田德发一定在扇动村民,说他是骗子,说他又在装神弄鬼哄骗他们。
他不能急,总有办法应对的。
张梅林收拾完,看着暴雨乌压压的,赶忙叫田晚星去下地看看庄稼情况。
田晚星不去,说暴雨要风寒,会要他命,为了庄稼丢了命那才是傻子,一说傻子,田晚星霎时闭嘴心慌,幸好禾边去堂屋了,不然禾边又要骂他,不准他提这两个字。
张梅林骂田晚星眼高手低,今后迟早要饿死。还说他随他爹田木匠,骨子里就是瞧不上地里的三瓜两枣,但是她自小就是种地的,知道庄稼就是命根子。
张梅林没办法,又气又烦得对田晚星踢两脚,穿戴蓑衣出门查看庄稼情况了。
清晨新鲜的亮光被漫天袭卷的黑沉雨线吞没,张梅林大清早出门竟然觉得有些害怕,望着黑雨,心头渗得慌,好像天降异象灾祸将来的惶恐。
她像一只蚂蚁在广阔残暴的暴雨里艰难行走,沿路看到了一些村民,见了人气心里应该安心些,可她却松快不出来,嘴角紧抿,两眼露出深深的怯怕与忧心。
一路上,稻田被冲毁决堤,临近沟渠一旁的稻田更是被冲垮一大片,一半田里的禾苗都被拔地而起,飘浮在浑浊发黄的水面上。
田埂上齐膝的豆苗倒是没压坏,但是田埂十根有六根塌了,菜园子就不说了,连茄子树都东倒西歪了,更别说地里的苞谷了。
全都倒伏一片。
连路只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雨声风声太大,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可以看见急切张大又闭合的嘴巴,满脸的雨水也遮不住眼里的悲切焦心,连蓑衣也没有,湿衣裹身,扛着锄头在给苞谷扶起来,培土加固。
张梅林顾不得害怕也顾不得暴雨闪电打雷了,见到家家户户都这样惨,心里只咯噔着急跑向自己家地里。
此时只祈祷菩萨开眼,她家可是培土固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