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他要跑回家问爹娘。
他六神无主走时摔了一脚。
不远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人顿时惊吓惶恐,慌忙中张秀才披上衣袍,急忙好声安抚他,说是照样迎娶他,只要他在,田晚星永远就是做小的。
这话彻底激怒田晚星,惊恐过后怒气上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趁他不注意用石头砸了他脑袋,最后他被抛尸悬崖。
他的尸体在崖下腐烂受蛇虫鸟啄,他心有怨气死后魂魄不消。
他不信爹娘会这样对他,就算是真没有几分感情,但是好歹也养了他八九年。朝夕相处的柔声笑语怎么会骗人,装得了一天,怎么可能装得了这么些年?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暴尸荒野,不给他收尸?
一定是田晚星害怕出事,把他的死扯谎骗过去了。
等他飘回家里,红绸灯笼高高挂,田晚星喜服衬得他娇媚动人,养母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塞了十几两的体己银子。
养母还叮嘱田晚星脾气收敛些,还可惜把他打死了,养了快十年好不容易正是干活的年纪,就这么死了。
禾边听到这话,只觉得再死了一次,魂魄都碎成了两半。
他七岁前被卖了好几户人家,受不住折磨要跳河自尽,被好心的张氏夫妇拦住。
他们牵着他血糊糊的手,会落泪说心疼,会给他买糖吃,也给他穿新衣服,还会拉着他的手给小小的田晚星说这是哥哥,今后要爱护哥哥。
他那时候只觉得一定是老天爷开眼了,见他实在可怜便让他遇到心善的好人。
他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夫妇,努力做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儿子,照顾弟弟的好哥哥。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却陷入另一场奴役心身的骗局。
他蠢而不自知,渴望家人拼命对田家人好,渴望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像个饥寒交迫的乞丐,不论谁塞来馒头都会感激涕零,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秀才出身。
前世订亲时,他自卑又高兴、期待又紧张,在灶屋里欢欢喜喜张罗饭菜。
他对张秀才没什么印象,相看时也没正眼看人,甚至记不住秀才长什么模样。但是他只记得秀才说的话,说会给他一个温馨的小家。
男人随口的敷衍,他便心头震撼迫不及待就同意了。
他短短的十几年,期盼的温馨不过是慢慢啃食吞噬他骨血的蛇虫鼠蚁。
他这一生,也不过是一次次希望葬送的坟墓。
他上一辈被父母生下来卖掉,而后转了几次卖家,只希望吃饱穿暖,但是也吃不饱穿不暖,逆来的顺受了,顺来的事情,却一辈子也没有。
他忍够了。
“齐鸣哥哥,你不要娶禾边,你说了会娶我的。”
屋里细碎的吟哦和啜泣的委屈把禾边拉回现实。
禾边听得拳头捏紧。
上一世,他只以为在后山撞破两人苟合。没成想现在订亲的时候,两个人就背着他搞在一起。
以前两人在他面前眉来眼去,而他当时只天真以为兄弟和睦十分欢喜。
一个个都把他当傻子耍。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这辈子,他不会再像个小乞丐,到处乖巧地讨别人的笑脸和夸赞。
也不会再任由别人欺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