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玄甲卫汇报,抓捕了城中势家谢氏子弟谢瑾时,少君多说了一句:“谢瑾?哦,是谢珩的弟弟,先不忙着用刑!”
少君的话,每一句都不是没有缘由,怕不是正等着这位谢珩来求见。
果然,这份名刺送了进去,里面很快传来了少君召见华垣君的钧令。
“华垣君,请。”侍从们将谢珩引到了谒见厅,请他入内。
少烜没有料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一次见到谢珩。
此时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八百年。
纵使是寿命悠久的天人,八百年也是一段足够漫长的时光,漫长到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全部化作了斑驳的虚影。
八百年前,他哀求谢珩不要走,八百年后,谢珩跪在他身前,祈求他对谢瑾手下留情。
少烜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涌上来的荒谬感觉。
人生若只如初见,到如今,不过是相见不如不见。
“求我?阿蛮打算怎么求我?”他将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绪一一斩断,轻声问道,唇角微微上扬,英俊的脸上浮起了笑容,眼中却没有一丝暖意。
谢珩听到他唤阿蛮,心中忍不住一颤。
阿蛮是幼时母亲给他取的小名,母亲去世后,再没人这样唤过他。
那时,他们初相识,他说,他叫阿蛮,后来,又有人唤他阿蛮了。
彼时,少烜这么唤他,总让他心生欢喜,如今,少烜这么唤他,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少烜,求求你,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阿瑾吧……”谢珩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低声哀求。
“孤什么时候允许阿蛮直呼孤的名字了?”少烜不为所动,还要挑剔他的称呼。
“殿下……”谢珩听到他这么责问,马上改用了敬称。
他见少烜无动于衷,又听到少烜问他要怎么求,迟疑了一会儿,才膝行几步,跪到了少烜的脚边,见他没有伸手推开,试探着将头放到了少烜的膝上。
少烜依然没有推开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仿佛是在鼓励他继续。
谢珩抖了抖嘴唇,却没有说什么,很快垂下了眼帘,将头埋到了少烜的腰间。
少烜今日穿的是常服,并不是在外时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礼服,只着了条长裤,外面罩了件外袍,衣物皆是丝质,若是平日里绝不会被人一碰就有了感觉,但是被谢珩沿着衣袍上的痕迹从下到上描了一遍,不动如山的姿态终于还是没法保持下去了。
他将手掌用力按在了谢珩的后脑勺上。
谢珩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停下来。
虽然隔着衣物,感觉并不是很强烈,但是少烜还是有了感觉,因为做这事的是眼前这个人。
“这可真是……”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当日他舍不得谢珩有半分不适,从不会勉强他这么做,所以谢珩根本不会这个,今日谢珩却用这么熟练的姿态来服侍他,他是不是该嘉奖一番教会谢珩这些东西的人。
他在起来之前,将手指插入谢珩的头发中,稍微用了点力,将他的头发往上扯,示意他抬起头来。
“殿下……”谢珩听到了少烜的笑声,以为他喜欢这么做,却被他硬生生打断了,不解地发问。
少烜俯下了身,吻了吻他有些湿润的眼,直到他闪躲着眨了眨眼睛,才问他:“来之前洗过了?”
谢珩闻言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洗干净我们再继续!”
少烜向外招呼了一声,命人将谢珩带下去清理干净。
他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慢慢回味那些早就被他丢在了遥远过去的记忆,唇边的笑意再一次冒出来了。
他很早以前就预料到了,相见不如不见,从来没有期待过与谢珩重逢时,那些早就成灰的过往,能被悉数归还,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谢珩会来求他,会用这么卑微的姿态来向他祈求。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端坐在空无一人的谒见厅中,缓缓闭上眼睛,低声笑了起来。
怪不得很多人会说,人生充满了意外,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出现。
纵使是天人,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