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宵养病的时候,那副黏人又挑剔的劲,可谓比云岫这货真价实蛇妖还要缠人十分。
厢房内,药香弥漫。
陈青宵半靠在垫高的软枕上,身上盖着锦被,只穿着素白的中衣,左肩到胸膛包裹着厚厚的细布,脸色比刚受伤时好了些。
那双眼睛,一刻不停地追着云岫的身影转。
“王妃,渴了。”
云岫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刚拿起,陈青宵又开口了,语气理所当然:“烫。”
云岫顿了顿,将杯子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递过去。陈青宵却不接,只是微微张开嘴,眼神示意。
云岫看了他一眼,将杯沿凑到他唇边,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到了用膳时辰,宫人端来精心熬制的药膳粥和小菜。
云岫用瓷勺搅了搅,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陈青宵这才勉为其难地张开嘴,慢慢咽下。喂一口,停一下,再喂下一口。偶尔还要挑剔一句“这粥太淡了”或者“那个小菜看着就不想吃”。
宫里的宫人起初还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随时准备接手。
可看了两天靖王殿下这副身残志坚、变着法子使唤王妃的模样,以及王妃那看似冷淡、却又事事亲为、细致入微的照顾,一个个都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想笑又不敢笑,只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哪里是养病,分明是……变着法儿地撒娇呢。
云岫这么细致地照顾了两天。
起初,确实是怜惜陈青宵受伤不轻,那伤口深可见骨,又流了那么多血,险些伤及心肺,看着便觉骇人。
可后来,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尤其是瞧见那些宫人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的偷笑模样,便渐渐被一种微妙的窘迫和恼意取代。
他向来最爱面子,在人前,尤其是这些宫人面前,总要维持靖王妃该有的端庄和距离感。
如今却被陈青宵弄得像个贴身伺候的,连喂水喂饭这种琐事都要他亲自动手,实在……有失体统。
又到了午膳时分,宫人照例摆好饭菜,垂手退到一旁。
陈青宵懒洋洋地倚着,等着云岫过来。
云岫看了看桌上清淡却精致的菜色,又看了看陈青宵那副“等你来喂”的表情:“你今天自己吃吧。”
陈青宵一愣,随即不满地挑眉,带着伤患特有的理直气壮:“我一个重伤在身的病号,动弹都费劲,让你体贴体贴我怎么了?王妃,你这般狠心?”
云岫不为所动,走到桌边,将盛好的粥碗和小菜往他手边又推近了些:“你伤的是肩膀和胸口,太医说了,手臂活动无碍,喝粥用勺子,夹菜用筷子,并不妨碍。你是身上伤了,又不是手残废了。”
陈青宵被他这番话说得一噎,瞪着他看了半晌,见云岫神色认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知道他是真不打算再惯着自己了。
他悻悻地收回目光,哼了一声,自己伸手去拿勺子。
他舀起一勺粥,却没往自己嘴里送,而是手腕一转,递到了云岫面前,勺子几乎要碰到她的唇,促狭:“那……我喂你。”
云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勺子和陈青宵那张写满“你不喂我,我就喂你”的幼稚表情,没好气地抬手,“啪”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在他那只递勺子的手上。
“胡闹什么!”
陈青宵手一抖,勺子里的粥差点洒出来。他“嘶”地吸了口凉气,不是被拍的,而是动作间不小心扯到了胸前的伤口。
他立刻皱起眉,另一只手捂住伤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嘴里含糊地呻吟:“……疼。”
云岫见状,心头一紧,方才那点恼意瞬间消散,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俯身靠近,语气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疼得厉害吗?我叫太医……”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青宵捂着伤口的手放下,脸上那点痛苦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得逞般的笑意:“逗你的,你这么紧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