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既是为人夫婿的一点心意。
他勒住马,停在距离徐府大门尚有十几步远的一株老槐树阴影下,示意亲卫留在原地,自己则独自上前。
就在他抬步欲走近些,看清那扇略显斑驳的朱漆大门时,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府里的管家,一个穿着半旧深蓝长衫、背脊微驼的老者。他侧着身,脸上堆着恭谨的笑容,对着门内连声道:“福云小姐,您慢些,姑爷,您也当心门槛……”
紧接着,一对男女相偕走了出来。女子年纪很轻,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家常裙衫,容貌清秀,气质温婉怯懦些,眼神也带着一种久居内宅的单纯。
她身边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面容白净,举止斯文,正小心地虚扶着她。
管家口中的福云小姐和姑爷,叫得自然而然,熟稔无比。
那管家送两人到了门口,一抬头,恰好看见不远处槐树下站着的人影。
暮色浓重,树影婆娑,看不太真切面容,但陈青宵身形挺拔,即使穿着便服,也自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势。
老管家以为是哪位路过的贵人或是访客,便客气地走上前几步,拱手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您在此,是前来寻人,还是……”
陈青宵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管家的肩膀,直直地、死死地落在那位福云小姐的脸上。
那女子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寻常路人,可当她的视线与陈青宵对上时,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了。
她显然是认出了他,她是从画像上见过五殿下的,惊慌,恐惧,不知所措……种种情绪瞬间涌上她的眼眸。
陈青宵看着她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惶,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姑爷。
他忽然觉得,什么都不用再问了。
一股夹杂着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没有再看那对惊慌失措的男女,也没有理会满脸疑惑的管家。他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但步伐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回到了槐树下,翻身上马。
“回营。”他吐出两个字。
马鞭扬起,落下。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这条寂静的巷子。
徐府内,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徐夫人听闻王爷竟然亲自来了,还恰好撞见了回娘家的真女儿和女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跌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来,便忍不住埋怨起女儿,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后怕:“早知道……早知道你就不该挑这个时候回来!这下可好,被王爷撞了个正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将军闻讯,也是脸色铁青,他知道这事儿闹大了,欺瞒王爷,顶替身份,往小了说是家事,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
他当即想当面叩拜请罪,哪怕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将事情解释清楚,祈求王爷网开一面,不要牵连家族。
可是,他连王府亲卫那一关都过不去。
王爷那边,根本……不见他们。
靖王妃身亡的消息,也终于惊破了徐府上下那层惶惶不可终日的、侥幸的薄冰。
这一次,不等徐将军再去求见,靖王陈青宵便主动派人,将他召到了临时处理军务的衙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