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光未免也太差了些。
像自己这般英明神武、锐气逼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鲜活生命力的,才是真正的难得。
他颇有些自得地想,也就是成亲后,徐福云才慢慢知晓他的好处,知晓他虽看似霸道,实则处处都懂得疼人。
不过,近来徐福云确实消停了不少,至少不再把“给他抬几房妾室”之类的话挂在嘴边,这让他心下稍安。
时值春末,按宫中旧例,皇后需主持祭祀蚕神嫘祖的典礼。
这一日,皇后亲自前往桑园采撷嫩叶,又至蚕室喂养春蚕,以身作则,引领后宫嫔妃、诸位皇子正妃以及有品级的命妇们一同参与,以示天下女子勤勉农桑之本。
云岫独自立于一群珠环翠绕的女眷之中,身形显得有些疏离。他并未主动与任何人攀谈,目光淡淡掠过那些言笑晏晏的命妇与王妃,仿佛置身之外。
二皇子妃灵羽笑着走近,语气亲切地发出邀请:“五弟妹一个人多无趣,不如过来与我们一同说说话,解解闷?”
云岫微微颔首:“多谢二皇嫂好意。”
说罢,他便转身走向一旁放置蚕箔的木架,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拨弄着上面蠕动的、白白胖胖的春蚕。
周围几位原本娇声谈笑的贵女见状,纷纷掩口低呼,下意识后退几步,眼中流露出对这类小虫子的天然畏惧。
灵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她想起之前陈青宵特意来拜托她,言辞间虽随意,眼神却认真,只道他那位王妃性子静,怕她不惯这种场合,请她这个做嫂嫂的多看顾些,莫让他娘子落了单。
灵羽望着云岫几分孤高的背影,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复杂的羡慕。
她的夫君,何曾为她这般细致地考虑过,何曾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着痕迹地维护过她的处境?
云岫并非不识好歹,不领情。只是他虽幻化了女子形貌,内里终究是男儿身。
那些贵妇人们热衷的、关于钗环衣饰、家长里短的闺中闲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茬,只觉得格格不入,坐立难安。
他心底甚至荒谬地升起一个念头,想向这些经验丰富的夫人们讨教,究竟有何等方法,能让陈青宵那股子近乎蛮横的缠人劲稍稍消减几分。
陈青宵看他时的眼神,时常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像是在盯着一块垂涎欲滴、势在必得的肉骨头,让他无所适从。
尤其是近来天气渐热,衣衫渐薄。
他再三叮嘱过,让陈青宵莫要在他身上留下显眼的痕迹,那人却偏不听。
有时他倦极将睡未睡,迷迷糊糊间,便能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压上他的后颈,随即,带着湿意的灼热呼吸便凑近,狠狠在他颈侧肌肤上吮吸一口,留下一个清晰暧昧的印记。
那痕迹往往带着淤血,十天半月都难以彻底消退,让他即使在炎夏,也不得不时常穿着高领的衣衫遮掩。
冗长繁缛的祭拜典礼终于结束,诸位王妃命妇依序入座用斋饭。
桌上摆着的皆是些清淡素雅的饭食,没什么油腥。
青谣大公主身份尊贵,此刻正端坐在皇后身侧稍下的位置,姿态优雅,与皇后低声交谈着。
云岫随着人流离开时,刻意放缓了脚步,落在了队伍后面。
想起陈青宵今早送他出门时,还特意拉着他的衣袖嘱咐,回来时定要记得给他带南街巷口那家老字号出炉的甜饼,若是不带,那人怕是能借着这个由头,在他耳边念叨到明年开春。
他拐进南街,刚走到那甜饼铺子附近,目光不经意一扫,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青谣大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侍立在道旁。
紧接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停下,车帘掀开,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而下,虽以轻纱覆面,但那通身的气度与隐约可见的轮廓,分明就是青谣大公主本人。
更让云岫意外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梁松清不知从何处现身,悄然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公主的方向。
他们两人之间,竟……
侍女香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些疑惑地低声询问:“王妃,您在看什么?”
云岫立刻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香云并未深究,转而笑着小声抱怨起来:“说起来,奴婢还真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像咱们王爷这般嗜甜如命的,简直跟个孩子似的。”
云岫闻言,想起陈青宵平日里对着甜食那副眼巴巴的模样,对此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