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宵是猛地惊醒,掌心下意识就往身侧摸,只摁到一片冰凉的,平整的床单。被褥另一侧连褶皱都没有,仿佛从来没人躺过。
他低头扯开自己衣襟,里衣穿得严严实实,系带甚至打了死结。
晨光从窗纸透进来,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沉,一切都安静得近乎诡异。
可那股麻意还黏在骨髓里,从尾椎一路爬到后颈。
他撑着床沿想站起来,又跌坐回去。就是这一趔趄的瞬间,记忆突然有了重量,不是画面先涌上来,是触感。
云岫跨坐在他腰上的重量。
不是那种轻飘飘的,是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实感。
隔着两层衣料都能压得腹部发酸,那截肩膀就从松垮的衣襟里滑了出来,不是露,是淌,像盛得太满的瓷器突然倾斜,羊脂似的皮肉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泻进昏暗的光线里。
因为那片皮肤太亮了。
不是白皙,是某种介于玉石和凝脂之间的莹润,锁骨的凹陷处蓄着一小汪阴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而云岫就顶着这样一副肩膀俯身下来,发梢扫过他胸口时带着异香混着汗的潮气。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眉眼鼻唇的轮廓都没变,可有什么东西从瞳孔深处渗出来了,不是平日的宁静清透,是某种粘稠的,滚烫的,几乎要顺着视线爬进他喉咙里的东西。
像话本里披着人皮的妖。
是来勾引的,是来进食的。
云岫的手指扣住他手腕时用了十成力道,指甲陷进皮肉里留下月牙形的白痕,然后慢慢泛红,他好像也很疼,但又很愉悦。
陈青宵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仰躺着,喉结上下滚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整个人像被钉在祭台上的猎物。
而云岫的呼吸喷在他唇上,滚烫的。
陈青宵到现在手腕还隐隐作痛。
他的王妃贴着他耳廓说让他不要忘了他。
陈青宵当时被按在锦被里,盯着床帐顶上繁复的绣纹,那些金线盘成的祥云在晃动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感觉身体像成了提线木偶,关节被看不见的丝线拉扯。
他确确实实被自己的王妃迷得神魂颠倒。
不是温香软玉那种迷,是近乎献祭的昏聩。
那人手指划过他胸口时,涨满酸胀的疼,恨不得把心肝剜出来,热腾腾捧到对方面前,说你看,它每跳一下都在喊你的名字。
这念头荒诞得让他齿冷,可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在情欲蒸腾的雾气里,理智烧得连灰都不剩。
陈青宵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真是梦一场吗?可是跟从前不一样。
侍卫叩了三下门。
陈青宵拉开门时:“昨夜……可有人来过?”
“属下一直守在外面,不曾离开半步,也未见任何人进出,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陈青宵转身走回屋内,捡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铜镜里映出的人影眼下泛着青黑,嘴唇却异常红润,像刚被人用力吮咬过。
这天的早朝果然提到了北漠。
使臣呈上国书时。
阿娜尔公主的名字从使臣口中吐出时,而她想要的人选,毫不意外地指向了陈青宵。
陈国皇帝老了,二三皇子正妃侧室填满了。只有陈青宵。只有他王府后院空得能跑马,正妃之位如今空悬,连个通房丫鬟的影子都见不着。
活脱脱一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