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护士正略带担忧地看着他:“先生,您做噩梦了?刚才突然呛咳得很厉害。”
谢星屿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料。梦境里那种灭顶的绝望和心脏被掏空的剧痛,依然残留在四肢百骸,真实得让他发抖。
是梦。
只是梦。
宋清来……手术成功了,他还在CSICU里战斗,他还有机会。
这个认知像一根救命绳索,让他近乎痉挛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无力。
他撑着坐起身,对护士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没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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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72小时,宋清来几次踩在生死线上,好在最后都熬了过来。
医生护士都说,从来没见过意志力生命力如此顽强的病人,很多次心率紊乱,最严重的一次近乎拉平,生命体征差点消失,结果一段时间竟然奇异恢复。
约摸真是上天保佑。
术后第八天,宋清来从噩梦里睁开眼。
阳光透过百叶窗撒在他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染上金黄,颤动着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看向床边趴着的身影。
高大的青年缩成一团,抓着他的手,像个抓着浮木的求生者。
“星……屿……”他张了张嘴,由于过于虚弱几天没说话,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结果这点声音竟将床边的人惊醒,甚至反应剧烈地抬起头,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下意识朝他鼻尖探来——探他的呼吸。
不知已经做过多少次这样的动作。
宋清来的眼眶瞬间湿了,却无法落出泪来,他看着眼前的人,继续唤道:“……星……屿……”似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谢星屿听到他的声音,以为自己太渴望他醒来而生出了幻觉,直到对上他的双眼。
那是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再华丽的语句也无法形容半分。那是他所爱之人的双眼,这双眼差一点就无法再睁开。
谢星屿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我在。”
宋清来冲他露出一个温柔带着安抚的笑:“……别……怕……”
谢星屿眼眶微微发红,他抓住宋清来的手,担心太紧弄疼了他,便克制着放松力道,轻声说:“不怕。”
只要你醒来,我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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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后,宋清来在社交软件上,刷到一段夜色中的视频。光影模糊,一道身影跪于长阶,伏首叩地,姿态如同献祭。
没人比他更熟悉那道身影。他终于明白,手术前爱人满身狼狈从何而来。
——他在他最绝望的时刻,为他一步一叩,去求了神佛。
若还有办法,谁会将希望寄托于信仰?
那一百零八叩,不是凡人在求神,而是神佛垂目,于尘埃之中,看见了自己遗落人间最滚烫的信仰。这信仰名为——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