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十八伸手去拎陈最发冠,但发冠无法着力,被他扯掉,陈最满头黑发就泻下。
宁十八拧麻绳一样,把如瀑黑发在粗壮的手腕绕了三圈,逼迫陈最仰头去看他爹的坟。
陈最头皮发麻,眼泪就要掉下来。
宁十八红着眼说:“我祖上曾是书香世家,我爹是个秀才,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够考取功名!但我脑子笨,读书不行,学一个字要花十天,但两天就忘,我只能去削木头。我爹是带着对我的失望死的,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
“殿下找上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跪在我爹的面前,告诉我爹,我要有出息了,他九泉之下若有知,也能瞑目了!”
“但是你,大梁尊贵的四殿下,你却偷了我的书!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宁十八说着,泪珠子就掉下来。
砸在陈最脸颊,滚烫得很。
宁十八抹了把脸,对陈最说:“我把殿下带到这里,是要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我爹,让我爹知道,我没有骗他,是你,是你耍我!”
他盯着陈最:“你答应是不答应?”
陈最点头,一点头,头皮就疼。一疼,眼泪就要下来。
怕疼,陈最不敢再点头,呜咽两声。
宁十八看了看陈最,把他嘴里的布条扯出来。
陈最腮帮子都被布条撑得发胀,正想伸手摸摸,头发又被宁十八一扯。
陈最疼得死去活来。
“说!”宁十八催促,“快说!”
陈最赶紧:“我说我说。”
脸都要被宁十八摁到丰碑上,陈最道:“世伯,初次见面,本皇子乃大梁四皇子。世伯在下面过得可还好?要是缺纸少烛,你就给宁十八托梦,让他烧给——”
宁十八:“别说废话!直接说!”
陈最忍气吞声:“世伯,你误会宁十八了,他是个人才,《木石纪》就是他写了,只不过被本皇子抢占了。你要是泉下有知别怪宁十八,这就是充满恶意的世界,每个人都是畜生。宁十八只是个目不识丁的木匠,是本皇子不对,本皇子骗了他……”
感觉到头皮的力度小了,陈最偷偷觑了宁十八一眼,见宁十八面有动容的模样,他垂了垂眸。
“宁十八得本皇子青睐,就足够证明他有用。这世上,有人会读书,有人会用兵,有人会种田,能找到一份生计便不错了,你何必执着非让宁十八会读书。”
陈最放缓声音,娓娓道来。
期间一直偷觑宁十八神色,终于——
在宁十八又一次用袖子抹眼泪时,陈最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宁十八一时不备,竟真被陈最推得踉跄后退。
“我去你吗的,下贱东西。”陈最一边骂一边跑。
宁十八愣了愣,拔腿就追了上去。
路面积雪被你追我逃踩得飞溅,雪沫后,陈鄞静静注视着一切。
随从目瞪口呆:“宁十八,应当只是想四殿下在坟前为自己解释吧,这下……”
陈鄞忽然笑了:“咳咳咳,我都说了,老四只有美貌没长脑子。也好,惹毛宁十八,多吃点苦头,待那时再救他,他才知感恩。”
随从犹豫。
陈鄞:“怎么?”
随从望着陈最逃跑的身影:“殿、殿下!那个方向……是西郊校场!今日、今日是二殿下亲自主持雪日操演!”
“也就是说,老二在那个方向。”
陈鄞笑容散去,眼钉在前方,风与雪缠斗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