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陈最怔然地望着眼前虚空。
他脑子里滚过许多杂乱的念头,大多是这些年来他与三条狗你争我斗的过往。
这样的争斗从他还在娘胎就开始了,他是躲过藏红花,避开鹤顶红,撑过无数滑胎药,顽强地来到世上。
他是谁。他是大梁四皇子陈最。
他在哪。他在老二陈桁的军帐里。
他在干什么。他正坐在陈桁用于推演沙盘、处理军务的硬案上,而陈桁站在他身后,手持木梳,正替他束发。
陈最:“。”
这个场景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诡异。
感受到粗粝又宽大的手掌拢着自己头发,篦齿插入发丝,一下,又一下轻轻刮着。
陈最越来越坐不住。
他总担心陈桁会将就手中梳篦,给他脑上来一梭子。
以陈桁手劲,他后脑勺能被敲得凹瘪下去。
陈最担惊受怕,坐立难安,忍不住出声:“偌大的覆面军军营里就找不出一个会束发的婢子?”
陈桁:“没有。”
陈最不太信:“那平日里,将士的头发如何打理?”
他这个问题在某种意义上与‘何不食肉糜’相同,反正大梁尊贵的四殿下是不会自个儿动手梳发的,他的一切起居都得有人伺候。葡萄要人剥了皮,头发自然也要别人拢。
“互相弄。”
“互相弄?”大概是军帐里燃起的炭是去岁旧物,陈最熏得脑子有些胀,说话就没过脑,“覆面军互相弄头发,也互相□□屁股?”
话音砸地,陈最立马就后悔了。
——那只拢着他头发的大手停了,木梳的齿尖悬在他颅顶,像一把将落未落的刀。
陈最瞬间意识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不是貌美温柔的婢子,而是陈桁。
这条狗的名字能止孩童夜哭的。
陈最脱口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外面传的。”
他祸水东引:“就,玄阳街东头那家说书铺子。”
余光瞥见陈桁映在地上阴影,陈最道:“其实我也只听了这一句,我最厌恶男风,这等污秽不堪之言,多听半句都嫌恶心。”
这话半真半假。
半真是他确实厌恶男风,他无法理解两个男人勾手亲嘴,更难理解两个男人身形交叠,行鱼水之欢。
半假是,他忍着恶心听完了。赏了银子,是为嘉勇说书先生之胆量,竟然敢编排到覆面军头上,把一个铁血军营硬生生说成了风骨柔情之地。还提醒说书先生早日料理后事,免得突然横死,来不及准备。毕竟是自己的白事,旁人哪有自己亲自来的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