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谊言一言不发,从审判席上缓步走到囚笼前,笼柱上的信息素锁在他手中脱落,门被打开。
他将手伸向崔狰的脖颈,正打算解开为罪囚特制的星锁,却听“咔嚓”一声轻响,那星锁竟自行打开了。陆谊言双瞳骤缩,却已然迟了,身体猛然被一股巨力拉扯,后背重重撞上粗重冰冷的笼柱。
突如其来的痛楚令陆谊言喉咙里溢出痛呼,细听之下,这痛呼中似乎又夹杂着更难耐、更深沉的痛苦。
联盟中只有少数高阶军官才能以信息素解锁的星锁,此刻却在崔狰这个低等军医手中乖巧听话地缠上陆谊言的脖颈。
他被人甩到了囚笼之中,始作俑者还堂而皇之地将囚笼从内部再次落锁。陆谊言艰难喘息着,眼底激起凛冽杀意。
单人囚笼装崔狰一人便有些局促,如今又塞进来一个人,更是连转身的余地都不剩。崔狰拿手肘抵着陆谊言的喉咙,屈膝顶住他的大腿,与他紧紧相贴。
“我是该夸陆督帅心性坚毅,连信息素毒发作都能一声不吭地忍耐,还是该惋惜……”崔狰似笑非笑,“惋惜这毒发作得不是时候,明明再费些功夫,就能以我的自由换取解毒的机会。”
伪装被人看破,陆谊言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锐叫嚣,令他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若不是被崔狰用力抵着,也许他此刻就会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
“崔狰……”陆谊言声音嘶哑颤抖,嘴唇下意识贴向崔狰裸露的脖颈,渴求地寻找男人身上能缓解他痛苦的味道。可呼吸间除了一丝该死的草莓硬糖的甜味,眼前之人吝啬地没有让信息素泄露分毫。
“崔狰……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我?”
崔狰垂眸看着那双片刻前还锐利威严,此刻却盛满乞求的冰蓝色眼睛,问道:“你调查碎环之丘的事,并不是为了那826个失踪的枭奴,只是为了找个理由给我定罪,以此威胁我替你解毒,对吗?”
陆谊言沉默。
崔狰又问:“刚才若是你没有毒发,陆霆雨和沙沅都没法这么轻易地走出这个房间,对吗?”
陆谊言眉心微微拢起,却依旧沉默。
崔狰看他良久,轻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陆谊言,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陆谊言猛地仰起头,视线倏然撞入崔狰的眼瞳。
那是一双比最上等的紫星石还要幽邃的眼瞳。
明明顶着一头最下等平民才有的死气沉沉的银灰色头发,却拥有一双连最尊贵的贵族都梦寐以求的漂亮眼瞳。
陆谊言嘶声笑起来,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肮脏的劣兽。”
外头雨势愈加大了,审判庭内却听不见分毫。安静的空气中,崔狰平静地松开手,打开囚笼走了出去。
他没有再看瘫软在地,痛苦痉挛的陆谊言。沙沅的伞依旧靠在墙角,如今人们都习惯用便携的避雨器,很少有人会用这么复古的雨伞。伞面华贵,伞柄精巧,像沙沅这个人一样,穷讲究。
崔狰知道,伞是特地给他留的。
“督帅阁下的信息素毒已经发作过一次,这次若挺不过去就会死。”
一门之隔,还有人正在等他。崔狰冷淡的声音像冷雨氲起水雾,萦绕室中。
“陆霆雨应该会很伤心,不过请您放心,身为他的男朋友,我会在您的葬礼上好好陪伴他的。”
“永别了,督帅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