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纸门被轻轻拉开。
时玖站在门外,背对着橘红的晚霞,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笑容干净明亮,让严胜有一瞬间的失神。
“严胜。”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严胜放下笔,神色恢复一贯的平静:“何事?”
时玖走进书房,在他对面端正地跪坐下来,双手放在膝上,姿态恭敬,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
“家主大人方才下令,”她刻意放慢语速,观察着严胜的表情,“从明日起,我将担任你的伴读。”
书房内静了一瞬。
严胜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有某种东西极轻地漾了一下,如同石子投入水面,旋即又恢复平静。
“……伴读?”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稳。
“是。”时玖点头,眼中笑意更深了些,“陪你读书、习字,协助处理府中事务,家主说,既是我的意愿,也是……对你的一种襄助。”
严胜沉默地看着她,指尖在案几边缘轻轻叩了两下,发出极轻的笃笃声。
半晌,他才开口:
“父亲既有此意,自当遵从。”他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公务,“不过伴读之责繁重,你既应承,便不可懈怠。”
“我知道。”时玖认真应道,随即又笑起来,“所以今后若有不懂之处,还请严胜多多指教。”
严胜微微颔首,重新执起笔:“明日卯时,书斋见,莫要迟了。”
“是。”
时玖起身,正要告退,目光忽然落在严胜袖口一点极淡的墨迹上。她迟疑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放在案几边缘。
“这里,沾到了。”她轻声提醒,随即行礼退去,“明日见,严胜。”
纸门轻轻合拢,书房内重归寂静。
严胜的目光落在那方素帕上,素白的布料边缘绣着极淡的紫藤花纹。他静坐片刻,终于伸手拿起帕子,指尖在绣纹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拭去袖口那点墨痕。
缘一静静站在回廊转角处,手中捧着刚刚煎好的药碗。他听到了书房内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他垂眸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水面映出自己平静的面容。许久,他转过身,朝母亲的居所走去。
脚步很轻,很稳,如同他每一次走过这条回廊。
母亲的病房里弥漫着熟悉的药香。缘一将药碗轻放在案几上,扶起母亲,一勺一勺仔细喂她服下。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
“缘一。”母亲的声音很虚弱,“方才……是谁在外面说话?”
“是时玖姐姐。”缘一轻声回答,用软巾为母亲拭去嘴角的药渍,“她明日开始,要做兄长的伴读了。”
母亲微微睁眼,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很好……严胜他,太孤单了。”
“嗯。”缘一应道,将母亲轻轻放回枕上,为她掖好被角,“兄长会高兴的。”
母亲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那你呢,缘一?”
缘一抬起头,对母亲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也为兄长高兴。”
他说得很轻,很认真,那双通透的眼眸里盛着清澈的光,没有丝毫阴霾。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缘一腰间那支粗糙的木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伸手握住,指尖抚过那些不够圆润的孔洞。
只要兄长和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