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排行周排行月排行日推荐周推荐月推荐

周围一些热心的老街坊,看她年岁渐长,事业也算稳定了下来,却始终单身一人,形单影只,生活轨迹简单得近乎贫乏,开始陆续给她介绍对象。介绍的女士各样都有,性情温和的,热情开朗的,朴实持家的,她们试图用不同的方式,展现温情,敲开她似乎用钢铁浇筑的封闭世界。她一概客气而坚定地拒绝,理由是千篇一律的、无懈可击的“忙,没心思,不想耽误别人”。她的生活似乎形成了一个新的、更加坚固的、密不透风的闭环:工作,赚钱,偶尔和几个固定的、同样话不多、懂得界限的老师傅喝顿闷酒,交流仅限于行业动态和偶尔的时事,然后回到那个比过去租住的小屋宽敞干净许多、配备了现代化设施、却同样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和人情味的公寓。公寓里只有最基本的、功能性的家具——一张坚硬的床,一张堆满资料的工作桌,一个空荡荡的衣柜,一个发出单调运行声音的冰箱。一切都冰冷,整齐,一尘不染,像长期无人居住的酒店客房,缺乏任何个人历史的痕迹,没有任何带有情感温度的装饰,没有照片,没有绿植,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角落堆着的几箱翻旧了的专业书籍和零件目录,散发着技术世界的理性与冰冷。

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她心底最深处,是否还藏着那段短暂的、如同石缝间野草般不顾一切地疯狂生长、却又迅速被现实无情风雨摧残殆尽的感情。她仿佛从未那样深刻地、笨拙地、倾尽所有地、像献祭般爱过一个人,也再不会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用日复一日的沉默、机械的劳作和刻意保持的、如同绝缘体般的距离筑起的、冰冷的高墙。她似乎将所有未竟的情感、所有无法言说的波澜,都倾注在了那些冰冷的、可以被她完全掌控的金属机器上,用修复它们、让它们重新焕发活力的过程,来获得某种程度的、对混乱生活的微弱掌控感和秩序感。机器不会背叛,不会离开,它们的故障总有原因,总能找到解决方案。

只是在某些失眠的、月光格外清冷惨白的、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深夜,当城市的喧嚣彻底沉寂,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无处安放的回忆时,往事如同沉默的潮水般,无声地漫上心岸,淹没理智的堤坝。她会像梦游般悄然起身,赤着脚,感受着地板传来的冰凉触感,无声地走到储物间。从最角落、积满灰尘、如同被时光刻意遗忘和埋葬的坟墓般的地方,翻出那个封存已久的、颜色褪尽、边角因无数次无声摩挲而变得异常柔软的旧纸盒。盒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年那个小屋的些许气息。

她从不打开。

仿佛那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便会释放出无法承受的毁灭性能量。她只是用手反复地、近乎偏执地、带着一种隐秘而深刻的痛楚摩挲着纸盒粗糙的表面,指尖感受着那细微的纹理起伏,仿佛能透过那脆弱易碎的纸板,感受到里面那串早已停止声响、恐怕已锈迹斑斑、再也发不出叮咚声响的金属风铃的冰冷质感,和那枚失去最初微弱光泽、布满岁月铜绿与她内心无形血痕的“荒”字铜币的重量。那重量,压在她的心上,多年未曾减轻分毫。

她就那样坐着,在冰冷的、如同审判者目光般的月光下,背对着窗户,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承载了太多沉重往事的石像,久久不语,一动不动。直到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光芒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的帷幕,将夜的深沉与回忆的潮水一同强行驱散,她才缓缓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将纸盒重新藏回那个不见天日的角落,然后变回那个冷漠、坚硬、专注于工作、仿佛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修车行老板斐拾荒。仿佛昨夜那个在月光下独自摩挲过往、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灵魂,只是月光投下的一个短暂而虚幻的错觉,随着白昼的到来,便彻底消散无踪。

遥远的异国他乡,一个以整洁、秩序、美丽枫叶和漫长冬季闻名的北方城市。

楚留昔坐在自己宽敞明亮、布置雅致、铺着柔软厚重地毯的高层公寓书房里,对着发出幽幽蓝光的电脑屏幕。她按照母亲的期望,或者说,沿着那条被安排好的“正确”轨迹,学了自己并不喜欢、但听起来很体面、很“正常”、很有“钱途”的商科专业。如今,她在一家颇具规模的跨国公司做着一份稳定、高薪、衣着光鲜、出入高级写字楼的财务分析工作。每天与冰冷的数字、复杂的报表、变幻莫测的预测模型打交道,生活按部就班,精准得如同瑞士钟表,每一个齿轮的咬合都严丝合缝,不容差错。

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四季常绿的、如同塑料模型般的草坪,和精心栽培的、依循时节轮番绽放的、色彩协调得近乎刻板的鲜花。一切都那么完美,那么规范,那么井然有序,与记忆中那个嘈杂、混乱、肮脏却充满了怪异生命力和真实温度、充满了斐拾荒痕迹的、活色生香的城中村,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极具讽刺意味的对比。这里很好,安全,舒适,符合所有人对“美好生活”的想象与定义。但楚留昔常常会觉得窒息,觉得胸腔里堵着什么东西,无法顺畅呼吸。她觉得这一切完美得像一个精致的、巨大的、无菌的玻璃罩子,将她与真实的世界、与泥土的气息、与生命的粗粝质感彻底隔离开来。她成了罩子里一个被观赏的、符合标准的标本。

不知从何时起,像是某种潜意识的驱使,又像是内心情感干渴太久后的自然涌泉,她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在夜深人静时,进行秘密的写作。在一个小众的、无人知晓她真实身份和过往的文学网站上,用着一个晦涩难懂、不带任何女性色彩、仿佛来自遥远星系的笔名,断断续续地发表一些故事。

奇怪的是,无论她最初试图构思什么样的角色,设定多么宏大的背景、多么离奇的情节——是仗剑天涯、洒脱不羁、追求自由与正义的古代侠客;是举止优雅、谈吐不凡、穿梭于宫廷舞会与阴谋之间的欧洲贵族;是聪慧过人、洞察世事、游走于都市霓虹与人性迷宫中的现代学者——最终落笔成型时,那些角色的内核深处,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熟悉的影子:他们大多沉默寡言,习惯于用行动而非华丽辞藻表达深刻情感,身上带着一种在社会底层或残酷环境中打磨出的、无法伪装的粗糙质感和野草般的顽强生命力,以及一双平日里沉静如古井、仿佛对世间一切繁华热闹都漠不关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疏离,却会在看向特定的人时,眼底深处泛起压抑而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理智的、带着毁灭与重生欲望的微澜的眼睛。他们的爱,总是笨拙而真挚,带着奋不顾身的决绝,却又往往在现实的壁垒前撞得头破血流。

她写他们于微末尘埃中相遇,在泥泞与困境中相互取暖,彼此是对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写他们之间笨拙却真挚的、不求回报的守护与付出,那些细节往往取材于那些已被她反复咀嚼了无数遍、几乎要融入骨血的记忆碎片;写他们如何跨越重重阻碍,冲破身份与阶层的桎梏,仿佛即将触碰到幸福的边缘,看到曙光,却又最终因为性格的执拗、命运的捉弄、身份的鸿沟、或是现实不可抗拒的、如同海啸般的洪流,而不可避免地走向心碎的别离,空留下无尽的遗憾与绵长的、伴随一生的、隐隐作痛的痛楚。

她的文字细腻而精准,情感渲染力极强,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宿命般的忧伤和诗意的苍凉。

读者们为她笔下那些求而不得、阴差阳错、充满遗憾美的爱情故事唏嘘不已,留言称赞她刻画人物内心深刻入微,情感真挚动人,充满了破碎的美感与令人心碎的诗意哀伤。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剧情,猜测着作者该有怎样丰富而坎坷的情感经历,怎样一颗被深深伤害过又极度敏感的心,才能写出如此细腻而打动人心的文字。

只有楚留昔自己知道,在每一个夜深人静、被异国他乡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紧紧包围的深夜,当她对着屏幕上闪烁的、如同窥探与拷问之眼的光标,敲打下一个个字符时,她写的从来不是什么虚构的故事,不是供人消遣的文学作品,而是无声的忏悔录,是刻骨的追忆史,是她用尽一生也无法真正释怀、再也回不去的“往昔”的变形与投射。每一个字,都是从她心口剥离的血肉。那些故事,是她为那段爱情建造的陵墓,也是囚禁她自己的牢笼。

她留住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记忆、声音、气息、触感、眼神和那最终绝望的姿态,并用精美而哀伤的文字,为其筑起了一座永恒的、华丽的、只有她自己日夜徘徊凭吊的纪念碑。她成功地“留”住了“昔”。

却永远地、彻底地,在现实世界中,在那个决定命运的午后,在那个紧锁的门前,亲手弄丢了那个人本身。那个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名字叫做斐拾荒的人。

一个初冬的午后,天色阴沉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会落下冰冷的雨夹雪,或者只是这样永恒地阴沉下去。斐拾荒开着自己那辆二手但性能被调试得极佳的皮卡,去临市送修一辆客户指定的、需要特殊调校的精密配件。回程时,她鬼使神差地,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来自过往的力量牵引,或是潜意识里想要完成某种仪式,特意绕了点远路,路过城市边缘一片等待开发的、广阔的区域。

那里曾是一片广阔的、无人管理的废墟和荒地,长满了蓬勃而杂乱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在贫瘠中也能找到出路的野草,有带着尖锐小刺的蓟草、散发着特殊气味的蒿草、摇曳着白色穗花的芦苇,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在夹缝中默默生长又默默枯萎的植物。这也是她小时候,在福利院附近,常去“拾荒”寻找可用之物、换取零星生存资源的地方之一。这里埋藏着她童年和少年时代太多的艰辛、屈辱与挣扎,也见证了她最初的在绝望中求生的本能。如今,这片沉寂了多年的、被视为城市伤疤的土地,终于被某个财力雄厚的大开发商拍下,要建起成片的、整齐划一、象征着现代化进程与资本力量的高楼大厦,彻底抹去过去的、不体面的、原始的痕迹。

庞大的施工队已经进驻,各种重型机械——高耸入云的起重机、力大无穷的挖掘机、发出沉闷巨响的打桩机——轰鸣着,发出震耳欲聋、撕裂空气与记忆的咆哮,打破了这片土地以往的寂静与荒凉,也碾碎了埋藏于此的无数隐秘往事。巨大的、涂着醒目黄色的推土机像冷酷的钢铁巨兽,身躯在灰暗天空下显得格外具有压迫感,沉重的履带一遍遍碾过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轰鸣,将那些枯荣了不知多少轮回、曾经在春夏展现过蓬勃生机、象征着她过往艰辛与顽强生命力的荒草,连根铲起,毫不留情地碾压进翻涌出来的、新鲜而冰冷的、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植物根茎破碎后苦涩气息的泥土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柴油味、呛人的尘土和植物汁液被碾碎后散发出的、带着青涩和绝望的、死亡的气息。这是一场现代工业对原始荒芜的、单方面的、不容置疑的征服与屠戮。

斐拾荒将车停在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尚未被机器履带碾压到的空地上,下了车,倚着车门,默默地从沾着油污的工装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她静静地注视着这片正在被暴力改造、即将彻底面目全非、变得与世界上任何一处新兴开发区毫无二致的土地。灰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缭绕着,模糊了她硬朗的、刻满了风霜与疲惫痕迹的侧脸轮廓,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眼底深处,究竟翻涌着怎样复杂难言的情绪。是告别?是解脱?是麻木?还是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荒凉?

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冰冷的、雨水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的、让人从骨头缝里感到绝望的暴雨夜,她就是从类似这样的一片荒草丛生的、被城市遗忘的垃圾堆旁,捡回了那个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被雨水浇透了的、无助的、眼神惊慌却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的、如同迷路羔羊般、却意外地、蛮横地照亮了她整个灰暗生命的女孩。那一刻,这片荒草,以及她名字中的“荒”,代表着一种在绝境中也不肯放弃的、卑微却坚韧的希望,代表着绝望中也能寻找到的、意想不到的、微末的生机与温暖。是一种在夹缝中也要顽强挣扎、向上生长的生命力。

而如今,眼前这片被钢铁机器无情摧毁、碾压、肢解,只剩下裸露的、焦黑的、仿佛被烫伤的泥土和破碎的、再也无法复活的草根,等待着被浇筑上坚硬冰冷的水泥和钢筋,最终建立起与过往毫无关联的、象征着“进步”与“发展”的崭新建筑的土地,才是真正的人间荒草最终的、残酷的、无可逃避的归宿。它象征着一种彻底的、连根拔起的消亡,一种被强大力量强行覆盖和遗忘的过去。

爱过,恨过,挣扎过,拼命想要抓住过,以为紧紧相拥就能对抗整个冰冷的世界……最终,一切成空,只余下一片被彻底翻搅过的、什么也无法再生长出来的、死寂的、空洞的虚无。就像她那场燃尽了她所有热情与真诚、倾注了她全部生命力与信仰、却无疾而终、只留下无尽荒凉与虚空的爱恋。那簇曾经在荒草中燃烧得如此炽烈的火焰,终于被现实的尘土彻底掩埋。

风吹起她额前几缕早已不再那么凌乱、却依旧硬挺的短发,带着深秋初冬之交特有的、干冷的、无情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枯草碎屑,扑打在她沾染了岁月痕迹的脸上和洗得发白的工装上。她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感受着那辛辣而熟悉的气体充满肺部,带来片刻的眩晕与麻痹,然后熟练地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那只沾着黑色油污、鞋底厚重结实的工装靴,狠狠地、带着一种碾碎什么般的、决绝的力道,将其碾灭,仿佛同时碾灭了某些最后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转身,拉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引擎发出平稳而有力的轰鸣,她调转车头,驶离了这片即将彻底改变模样、再也找不到过去一丝一毫痕迹、仿佛那段历史从未存在过的土地,毫不犹豫地汇入了通往城区的、车流逐渐增多、象征着现实生活的、喧嚣而忙碌的公路。

身后,推土机的轰鸣声依旧震耳欲聋,固执地、喧嚣地传来,像是在为一段早已被时光埋葬的、无疾而终的往事,奏响最后一曲喧闹而空洞的、无人聆听的、属于工业时代的、冰冷的挽歌。那声音,终将被城市的其他噪音覆盖,最终,连同那片土地上的往事一起,归于彻底的沉寂。

人间荒芜,她们都曾是彼此生命缝隙中,偶然相遇、依偎着汲取微弱暖意、顽强生长过的野草,以为紧紧相拥就能生出扎穿磐石的根,抵抗整个世界的严寒与践踏。

却终究,一个弄丢了荒芜中唯一的花,一个留住了往昔里永恒的沙。

全文完

书友推荐:四方极爱全家桶四面佛潮湿回归之美母俏姐长安春只想当侯爷,奈何妻妾想打天下斗罗大陆之极限后宫(无绿改)我的教授母亲(高冷女教授)妈妈的欲臀(重生之我的美艳教师妈妈)被我催眠的一家人(无绿修改版)神女逍遥录继女调教手册(H)影视大世界之美女如云交易沦陷在言情文里撩直男男主【快穿/np】娱乐圈的不正常系统(修正版)众香国,家族后宫韵母攻略签到十年,我成圣了
书友收藏:肥宅肏穿斗罗大陆我在三国当混蛋邪恶小正太的熟女征服之旅逆子难防(母上攻略同人)掌中的美母仙子的修行·美人篇堕落的冷艳剑仙娘亲(大夏芳华)美母的信念蛊真人之邪淫魔尊人妻调教系统租赁系统:我被女神们哄抢!重生之娱乐圈大导演斗破苍穹之后宫黑人恶堕影视大世界之美女如云韵母攻略我的教授母亲(高冷女教授)原来,她们才是主角(加料版)妈妈陪读又陪睡冷艳美母是我的丝袜性奴带着美艳医母闯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