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你画的？”陈木匠语气缓和了些，但仍带着警惕。
“信手涂鸦，难登大雅之堂，只盼能换一餐饱饭。”迟晏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落魄文人特有的、让人不易拒绝的落魄与坚持。
陈木匠看着迟晏那苍白憔悴、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又看了看那确实别致的图样，心中权衡。几个鸡蛋或者一小袋杂粮，对他家不算什么，但这图样若真如看起来这般好，过年时贴出去，倒也体面。最主要的是，这迟晏今日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
“……等着。”陈木匠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两个还带着温度的鸡蛋和一小捧大概够煮一碗粥的杂粮走出来，隔着院门递给迟晏。
“拿去！以后别再来了！”陈木匠语气生硬，但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迟晏双手接过，再次微微躬身：“多谢陈叔。”没有多余的话，他转身，步履蹒跚却坚定地离开。
陈木匠看着他那消瘦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图样，摇了摇头，嘀咕道：“这混账小子，难不成真病了一场，转性了？”
迟晏没有回头。他紧紧握着那救命的粮食，快步回到自己的破屋。
关上门，世界重新被隔绝在外。他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冷汗淋漓，刚才那短短的交锋和来回的路程，几乎耗尽了他刚恢复的一点力气。
但他成功了。用知识和能力，换来了第一份食物。虽然微薄，却是干净的，是靠他自己挣来的。
他立刻生火——这对他而言是简单的技能。用破瓦罐将那点杂粮熬成了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又将两个鸡蛋煮熟。
食物的香气在这冰冷的破屋里弥漫开来，对他这饥肠辘辘的身体而言，是无上的诱惑。他强迫自己小口慢咽，让虚弱的肠胃逐渐适应。
一碗热粥，两个鸡蛋下肚，一股暖流终于从胃部扩散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他盘膝坐下，感受着身体的细微变化。伤势和病痛依然存在，但至少，他暂时不会被饿死了。
下一步，他需要更多的食物，需要治疗伤势和疾病的药物，需要改善这恶劣的生存环境。而这一切，依然要依靠他那尚未完全恢复的头脑和这“童生”的身份。
“字换粮”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长久。村民们对他的恶感根深蒂固，信任的建立绝非易事。他需要找到一个更稳定、更能体现价值的方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本儒家经典上。
科举？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自己按下。原主的学问基础几乎为零，而且科举之路漫长艰辛，远水解不了近渴。他需要的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现状的途径。
或许……可以从村民们最实际的需求入手？比如，代写书信、读写契约？原主也做过，但通常是连蒙带骗，名声极差。如果他能以诚信、准确的方式来做呢？
或者，利用超越时代的见识，对村里的某些生产、生活提出一些微小的、可行的改进建议？
他沉思着，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转动，筛选着适合这个时代、这个环境，并且能被他这“人渣”身份所允许触碰的领域。
窗外，天色渐暗。
破屋里，油灯如豆。迟晏就着微弱的光线，再次拿起那本《论语》，不是为了科举功名，而是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与思想脉络，寻找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