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宁颜不想要小孩子，倩茹想要而不能。
在婆婆的丧事办完之后，倩茹就又流产了。
一家子急急地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宫外孕，非常危险，人马上就给送到手术室，下了病危通知书。
苏豫多日以来一直迷迷糊糊的，这一刻如同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人马上清醒过来，冲到手术室门前，隔了那层毛玻璃望向里面，里面是他深爱的女人，被他委屈了的人。
医生让家属在通知书上签字，苏豫拿着笔望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呆着不动。小禾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搡出去老远。
倩茹妈大声呵斥儿子：“小禾！你干什么！有长辈在这里，轮不到你来管你姐夫！”
苏豫的背重重地撞在墙上，也觉不出痛来。倩茹妈过去把他拉过来：“苏豫，好孩子，签字吧。我们倩茹以前算过命的，有好几十年的享福日子呢！不会有事儿的。”
苏豫终于在通知书上签了名。笔有些漏水，纸上黑黑的一团黑点，他盯着那墨团看了好一会儿，好像这许多天来的事情，都被糊成了一团墨，在这一团黑里，苏豫想理出一点儿头绪来。
倩茹在手术室里足抢救了四个多小时，被推出来的时候，一家子都迎上去。
苏豫看到倩茹裹在白色的被子里，往日丰满的身体似乎缩得小小的，脸色是近乎灰色的白，乱发散在枕边，有点儿枯。苏豫一下子湿了眼睛。
倩茹睡了很久，只觉得非常地累，手脚像是被缚在绳索里，不能动弹，麻木感却清晰地传进大脑里。远远地，好像看见苏豫在前面，笑着看着她，好容易走得近了，却听他说：“这样歹毒的事何倩茹你也做得出来？”
倩茹是在锥心刺骨的疼痛中醒过来的，看见坐在床边的苏豫和妈妈。
苏豫拉了她的手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好半天才传进她的耳中。
妈妈低下头来，眼红红的，还在笑着，说：“这可好了，醒了就好了。想吃点儿什么？我回去做。”
妈妈的脸离得近，苍老而慈爱。倩茹张嘴叫妈，声音全给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妈妈直起身，说马上回去弄东西送来，吃了人就有劲儿了：“苏豫也要饿了。”
妈妈拉了爸爸和弟弟走了，病房里只留下苏豫。
苏豫拉了倩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待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倩茹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拉得死紧，下意识地往外抽一下，却被苏豫更紧地抓住了，倩茹转过头去看他。
苏豫的脸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儿，眼神倒比前些天清明，苏豫也回看着倩茹，然后把脸埋进她的手掌里。
倩茹听得他说：“对不起倩茹，对不起。”
倩茹在一片晕眩中想起年少时看的电影，女孩子对男孩子说：永远别对你所爱的人说对不起。
当时班上许多小姑娘为这样的一句话感动，每一个人都把它工工整整地抄在日记本里，倩茹也是其中一个。
但是现在才切切实实地明白，这话的意思。
不用说对不起，只不过是因为无论如何都会原谅。
倩茹说：“苏豫你松一松手，给你捏得好痛。”
苏豫抬起头看她，眼里是犯了错的孩子说不出口的祈谅。
倩茹微笑起来，摸摸他瘦削的脸：“我第一次，看到你胡子拉碴的样子。”
苏豫也笑了。
苏豫一直守在倩茹这里不肯回家，最后是倩茹妈妈叫小禾押着他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