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肚子里刚刚成形的一句话,像一只打进碗里的鸡蛋似的被搅散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礼拜天拎了水果去看儿子。他跟杨柳约好,星期天下午带儿子出去玩玩儿,不过,他上午就到了。
才进门,苏梁就听到儿子在卧室里尖厉的叫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卷子!老师也没布置做这种卷子!我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这个卷子有问题啊啊啊!
杨柳走过去“砰”地关上门,由得苏望在门里一声紧似一声地叫。
苏梁想劝两句,刚开口就被杨柳一个坚定的手势给镇住了。
苏望在里屋却已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扑到门上,叫着爸爸爸爸,声音孤清凄绝,受难者似的。
杨柳对门里说:“苏望,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任何人讲情我都是不要听的。你尽管闹腾,我由得你闹腾,发泄一下嘛,人都需要发泄,什么时候发泄完了,什么时候妈妈进来陪你做复习卷。”
苏望在里面继续尖叫,拍门,跳脚。
苏梁在外头转来转去的,坐不是站不是,若是从前,他一定躲进自己卧室,或是抬脚就走出门去,找一方清净之地。
现在,想走,又走不得。
闹了约莫有一刻钟,里面终于安静了。
杨柳叫苏梁坐一会儿,打开卧室的门,进去和苏望一起做卷子。
苏望不时地伸脖子朝外看,希望看到父亲苏梁,却一次次被杨柳把脑袋扳向卷子。
做了没一会儿,苏望又大叫起来:“这题做不起来做不起来,是错的,错的!”
杨柳拿过卷子细看半天,也吃不准是不是题错了,于是叫苏望:“这题你放着,做下面的。”
苏望跳将起来,把卷子“哗哗”地抖:“我不要做了,什么烂卷子!你在网上随便找点儿卷子就叫我做啊!跟我们老师出的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杨柳说怎么不一样,都是苏教版,你是借题发挥。
苏望大叫:“没有答案,我不要做!”
“你要答案做什么,要独立思考!”
“没答案你不会改,你又不懂!”
“我不懂,你从一年级上学到现在,哪次不是我带着你复习。”
“那是以前,题目简单嘛。现在题目这么难,你不懂你不懂,上次我叫你帮我想一个应用题,你想错了,害我被老师罚!”
杨柳愤然将试卷卷巴卷巴朝苏望头上掷过去:“行!从今天起,我不帮你复习了。你就安安心心做一个差生吧!”
说着关门出来。
苏望便又开始在屋里跳脚,尖叫,拍门。
一切重演一番。
苏梁小声劝杨柳:“他要实在不想做就不要做那么多,上了一个星期的课了,昨天礼拜六又上课,还不够吗?”
杨柳说你不懂,很快就要考试了,补习班那边也要考,不提早一点儿复习,到时候顾得这头顾不了那头。
苏梁待要再说两句,杨柳压着他的话头说:“你不懂。你从来没陪他系统地复习过,你晓得他学的什么教材吗?你晓得现在小学的考试有多难吗?你晓得颐和路小学抓质量抓得有多严吗?”
苏梁肚子里气愤的小泡泡已经“咕嘟”响了,心想这母子俩说“你不懂”倒是一个腔调。
杨柳却再没说什么,洗了苏梁带来的水果,放在一个人造水晶盘里,又递一个给苏梁。
苏梁小心地接过来,跟杨柳两个对坐着啃红富士。
说不拢,吵不得,不如啃苹果,“咔嚓咔嚓”,声音异常地响。
卧室的门打开了,苏望灰溜溜地出来了,手里拿着那张皱巴巴的卷子,蹭过来拉着杨柳的衣角说:“做吧,做吧,我没说不做呀!”
杨柳用力转身,将衣服从苏望的手里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