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驶回派出所的那段路,是余未经历过最漫长的十分钟。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空调出风口的轻响都显得格外刺耳。她把头扭向窗外,死死盯着那些飞速倒退的光影,仿佛想把自己的灵魂也一并甩出窗外。
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能将空气冻结的低气压。
他全程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分明,手背上青筋毕露。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铁,将所有情绪都封锁在沉默的壁垒之后。
余未心里那股因爆发而带来的快意,正在一点点被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所取代。
他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解释?
难道……真的被她说中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一阵抽痛。她宁愿他像之前一样跟她大吵一架,也不想面对这种默认般的死寂。
车子停稳在派出所院内。
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依旧没有看她,只是用一种疲惫到极点的声音说:“……到了。”
说完,他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办公室。
余未一个人坐在副驾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眶又开始发热。
她赢了这场争吵,却感觉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傍晚。
余未沉默地吃完盒饭,回到办公室时,里面空无一人。她埋头整理材料,用繁杂的工作填充大脑,避免自己去想白天的事。
她在工位上不知忙了多久,等终于处理完,窗外天色早已漆黑一片。她站起身,久坐的肢体又酸又僵,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值班备勤不用一直待在办公室,只要人在所里,保持随时能出警的状态就行。余未坐累了,决定出去走走。
晚上的派出所安静下来,除了她和宋冬逸这组,只有另外几个人在所里备勤。
忙碌时尚可麻痹自己,一旦闲下来,白天奔波的粘腻感和起伏的复杂情绪便一同袭来。
她需要一个热水澡,洗去疲惫,也洗去那些不该有的纷乱思绪。
她走向女更衣室,打开一个绿色铁皮柜,里面早已被她擦得干干净净,整齐挂着自己的私服和备用警服。
她拿着换洗衣物走到共用洗浴间,里面没有水声,应该没人使用。
她随手拉开洗得发白的帘子。
最先闯入视野的,是一个男人结实宽阔的背部。上面有一道泛白的疤痕,约十公分长,蜿蜒曲折,像蜈蚣般有些骇人。
视线向下,肌肉线条逐渐收拢,最终没入细细一圈的黑色皮带。男人正把脱下的蓝色衬衫挂好,似乎察觉到什么,侧过头来。
余未迎面撞见宋冬逸赤裸的上半身,呼吸一滞,不自觉地放轻了气息。
他皮肤很白,光滑如瓷,极低的体脂率让腹肌轮廓分明。肩部线条流畅地连接着臂膀,一条青筋自小臂蜿蜒而下,最终隐入指节。胸肌之上……是淡淡的粉色。
余未被这画面震得心头一跳,再往下看就不合适了。
“咳。”她强装镇定地清清嗓子,猛地移开视线,带着点被抓包的气恼低声吐槽:“……洗澡也不关门,什么毛病。”
余光瞥见旁边的洗手台上,安静躺着那条棕黑色的手绳,琥珀色的玉石温润如月牙。
其实沾点水也无妨,但他每次洗澡都会特意取下。
这个习惯,和从前一样。
“……正要关。”他低声说。
余未抱紧怀里的衣服,转身离开。
备勤室离公共浴室不远,她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