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涕泪交流道:“老叔啊!小侄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差一点,差一点就见不到您老人家。”
秦贵夸张地大叫:“什么?死人堆,你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李钟边哭边喊:“败了,丞相大人败了!兄弟们全都死了,让曹兵杀死了。遍山遍野都是我们巴蜀子弟的尸首,血流成河……”
围观的行人顿时惊呼起来,纷纷向李钟挤过去,乱成一团。
“你说什么?丞相大人败了?”
“胡说,丞相大人怎么会败?”
李钟信口道:“丞相大人都让曹兵杀了,还不会败吗?”
“什么?丞相大人让曹兵杀了?”
李钟更大声道:“丞相大人让曹兵杀了,十万大军让曹兵杀了!全都杀了!”
几个巡街禁卒看到这边**,手提长刀,大步走来。
李钟故作疯癫道:“啊,曹兵杀来了,要把大伙儿全都杀了!快逃,快逃命啊!”说话声里,李钟一头钻出人群,向街旁的小巷中奔去。众禁卒欲追过去,却被混乱的人群挤住,一时无法移动。
成都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大街上,奔过一群惊慌的妇女和老人小孩。众禁卒站在街口,望着从面前奔过的妇女、老人和小孩,面面相觑。杨太守命令他们拦住这些人,维持住城里的秩序,禁止传播谣言,可这些百姓是去打听丈夫、儿子、父亲、兄长的下落,禁卒们实在没有理由去拦阻。有些禁卒自己也有兄长在汉中,此时更是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兵败、成都人心惶惶的消息传到江州,甚至有谣言说北伐军全军覆灭、诸葛亮已经死了,李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命李丰调动江州兵马,以曹军必会趁胜攻入汉中、直取成都为名,连夜向成都进发。
此时,诸葛亮却被连绵不断的大雨堵在路上,无法行进。雨水不停地流下,大帐前积水成潭。诸葛亮和赵云站在大帐门前,望着浓密的雨雾,神情凝重。
赵云陡然咳了几声,诸葛亮转过头道:“子龙将军,这儿风大,还是在里边坐着吧。”
二人走进大帐,相对无言,良久,诸葛亮开口道:“子龙将军,我一直在等你说话。”
赵云苦笑了一下道:“末将能说什么呢?以眼前的天下大势而论,丞相大人的北伐方略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而且丞相大人几乎就成功了。眼前这种情形,只能说是天意,天意啊。”
诸葛亮沉痛道:“不是天意,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马谡去守街亭啊。”
“末将知道丞相大人的用意。我大汉欲平定天下,缺少一员大将。这员大将必须对兴复汉室有着坚定的信念,既精通兵法,又能征善战。可是在我大汉,眼前并无这样的大将。”赵云对蜀汉将领如数家珍,一一道来,“末将做梦都想完成兴复汉室的大业,但末将并不精通兵法,只能冲锋陷阵,难以统帅三军。而且末将已至暮年,冲锋陷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吴懿、魏延二人能征善战,但他们却缺少胸怀天下的气度,不能真正明白丞相大人兴复汉室的良苦用心。马谡和他们相比,缺少的是临敌经验,可他对丞相大人兴复汉室的用心,却是理解至深啊。何况他也熟读兵法,喜好谋略。如果他有足够的临敌经验,就能成为丞相大人心目中的那员大将。然而临敌经验必须从实战中得来,马谡若不去往街亭,这临敌经验从何而来?”
诸葛亮叹道:“子龙将军是在……是在安慰我啊,无论如何,这次失利我难辞其咎。”
“末将……末将现在是担心丞相大人的身体,还担心成都的情形。”
“这的确令人担心。眼前我们与成都已是消息不通,这样的情形定会引发一些事情。我们唯有尽快回师成都,才能确保国中平安。可是这大雨已连落了三天,山水暴涨。就算是立刻天晴了,我们也还得等到水退之后,才能前进。”
赵云恨恨道:“这老天爷怎么也与我们作对?”
成都丞相府中,天色昏暗,乌云一片片从屋顶上掠过。蚕儿怀抱小公子,站在窗前,一边轻哼催眠曲,一边看着窗外的乌云。窗外忽然出现了黄氏的身影,但那身影晃了一下就消失了。接着又出现了一个家仆的身影,同样是一晃就消失了。蚕儿眉头微皱,眼中全是疑惑之意。
甬道之上,黄氏神情凝重,对一位家仆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几天,不要到里边去见我。”
家仆惶恐道:“小的该死。小的一时情急,就忘了……忘了夫人的叮嘱。”
黄氏急促道:“好啦,说正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急成这样?”
家仆害怕道:“街上的人都说,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黄氏斥道:“胡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不要听信那些谣言。”
“可是……可是那么说的人越来越多,小的听了心中发慌,不知如何是好,就来……就来……”那家仆正说着,陡然停住了话头。
蚕儿怀抱小公子,出现在甬道上。
黄氏见状,勉强笑了一下道:“蚕儿,外面风大,可别凉着孩子。”说着,向那家仆使了个眼色。那家仆慌忙向蚕儿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黄氏携着蚕儿进屋了,小公子安然睡在榻上。蚕儿和黄氏坐在榻旁,一个忧色满面,一个强带笑意。
黄氏安慰道:“蚕儿你放心,没什么事。”
“一定是有了什么事。我看得出来,这些天夫人和府中的人都在有意避开我,说话也格外小心。难道夫人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吗?”
“唉!不是我要瞒住什么事,是我不想让蚕儿着急。蚕儿心里着急,身子就会失了调养。这,这可对孩子不好啊。”
“是不是……是不是丞相大人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