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宫门大开,太后吴氏在众多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从宫门中走出。宫门停着一辆华丽的皇家御车,吴氏在宫女的搀扶下登上了御车,护送太后的皇宫禁卒紧随其后,直奔城南军营。
暮色渐浓,城南军营的帅帐一片昏暗,吴懿抓起酒杯,仰头狂饮。廖立无头苍蝇般在大帐中走来走去,不时向坐在帅案后狂饮的吴懿看上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天已黑了吗?”吴懿狠狠将酒杯扔在地上,猛然站起身,拔出腰间佩剑。
廖立惊骇地望着吴懿,浑身颤抖。
一个偏将忽然奔进帐中跪了下来:“太后……太后驾到!”
吴懿提着佩剑,奔出大帐,奔向营门。廖立紧跟其后,眼中一片茫然。看到华丽的御车缓缓从营门中驰入,吴懿手中一松,佩剑“当啷”掉在了地上。吴氏从御车中走出,吴懿扶着她走进帅帐,其余人都在帐外等候。吴氏眼圈还是红红的,看得出来一路上都在哭泣,吴懿跪在帅案前,眼中也有泪光闪烁。
吴氏长叹一声道:“你是我唯一的兄长啊。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难道你想让吴家绝后吗?”
吴懿不甘道:“是、是丞相大人想独揽大权,是他在逼我……”
“胡说!丞相怎么会逼你?”吴氏恨恨道,“一定是廖立挑唆你铤而走险,我真是错看了此人啊。”
吴懿垂下头:“小臣妄为,累及太后,实是……实是罪该万死。”
“事已至此,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依丞相所说的去做吧。”
“不!”吴懿猛然抬起了头,“小臣手中若无兵权,只能任人宰割。”
“我知道你想大有作为,你想掌有大权。可是你想过没有,在眼前的情势下,执掌朝中大权意味着什么?”吴氏这时才知道自己这位哥哥有多糊涂,“你并没有认真想过,可我一直在想。先帝为何会将朝中的大权交给丞相,甚至当众说丞相可自为成都之主?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太明白,直到今日,我才有些明白了——因为先帝知道,皇上是一个重担,一个只能由丞相挑起的重担。如果兄长执掌了朝中大权,那就意味着兄长必须挑起皇上这副重担。兄长请问问自己——是否挑得起这副重担?”
“那你想过没有——中原的那个大汉是如何灭亡的?”吴氏的目光中满是无奈,若是她的儿子稍稍争点气,吴家又何至于受制于人,“当初少帝即位之时,和我们皇上一样,也是十七岁,也是遇事毫无决断。太后何氏和国舅何大将军见此情形,贪心大起,自不量力硬把少帝这个重担挑在了自己肩上,可结果如何?结果何太后被乱臣贼子扔下楼台,活活摔死。国舅何大将军也糊里糊涂丢了脑袋。如今我的聪明才智,远远不如那位何太后。你这位国舅老爷与那位何大将军相比,又聪明了多少呢?”
吴懿深深垂下了头:“小臣错了……是小臣自不量力,连累了太后。”
吴氏心中涌起一股恨意,但表面上只能平静地说道:“你知道就好。今日发生的一切,你要彻底忘记。从今以后,你也不会对朝中的政事有任何兴趣,你只是一个安享富贵的国舅爷。”
吴懿喃喃道:“可是、可是丞相大人会忘记这一切吗?”
吴氏冷哼一声问道:“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想召见丞相,却又迟迟没有派人传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吴懿思索片刻,答道:“太后以为,丞相大人绝不会在此时应召入宫。”
吴氏叹道:“是啊。这是丞相除掉对头的大好时机,他怎么会来见我呢?可丞相还是来了。如果此时李严是丞相,他会来见我吗?”
吴懿低声道:“不会。”
吴氏又问道:“如果此时廖立是丞相,他会来见我吗?”
吴懿想起廖立,声音中带着怒意:“更不会。”
吴氏长吁了一口气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吴懿抬起头来,羞愧道:“小臣……小臣愧对太后,愧对太后啊。”
吴氏摆摆手道:“赶紧准备移交兵权吧,万万不可生出留恋之心。”
夜色已深,火炬熊熊,照亮了成都军营。诸葛亮和赵云走在军营中,看着面前的一座座营帐。营帐中坐满兵卒,手中握着各种兵器,肃然无声。
赵云挺起胸道:“只待一声令下,这些兵卒立刻就会奔出,列阵冲向敌营。”
诸葛亮苦笑了一下道:“在大汉的腹心之地居然会出现敌营,实在是我这个丞相失职啊。”
赵云神情肃然道:“事至如此,丞相大人确有失职之处。”
诸葛亮探询道:“以子龙将军之见,我失职在何处?”
赵云还未开口,突然看见向宠神情兴奋,大步奔了过来。在向宠的身后,跟着几个军吏,每一个军吏都拎着一捆高高的文书。赵云知道这是从城南军营送过来的文书,挥挥手道:“送到大帐中去。”
向宠大声应道:“是!”
待诸葛亮和赵云来到大帐时,大帐中的帅案上已堆满了一卷卷文书。诸葛亮走到帅案前,伸手拿起一卷文书,欲展开观看,赵云走过来劝道:“这些文书还是先让军吏们去查看吧。”
众军吏应道:“是。”
说罢,众军吏走上前,捧起文书退出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