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不置夏侯尚于死地,夏侯尚就会置我们于死地。”
“这些道理愚兄都明白。但是你我兄弟幼承家教,所学俱为圣贤之言,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平生之愿。但此时此刻,愚兄所思所行,只是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而要保全自己,就必须置人于死地。毕生所学,终成虚幻。”
“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只是圣人愚弄下民的花言巧语罢了。在这个世上,除了权势之外,别的什么都是假的。二哥智谋过人,怎么连这些都看不明白呢?”司马馗急道。
“愚兄怎么会看不明白呢?但愚兄毕竟是一个读书之人,真盼着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人之言为世人所信服。如果世人真的相信圣人之言,就不会为了权势争得你死我活,就不会……”正说着,司马懿陡然停住了话头,然后笑了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圣人之言,却又盼着世人去相信圣人之言,这也太可笑了啊。”
“如果世人都相信圣人之言,这天下能姓曹吗?”
“当初我真盼着先帝能够扶持皇室,兴复大汉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圣人之言多少还会有些人相信,可是如今……”司马懿的声音中满是惆怅,“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会相信圣人之言,那就是诸葛亮了。”
蜀国险峻的山道上,一队队兵卒在快速前进。诸葛亮站在山道旁的草坡上,神情严峻地注视着面前走过的一队队兵卒。诸葛乔和彭畅站在诸葛亮身边,一面写着“汉”字的大旗立在他身后,迎风飘扬。
诸葛亮转头向彭畅望去:“前面的山道如何?”
彭畅答道:“比这里更加难走。”
“这儿离邛都还有多远?”
“还有三百五十里。”
“如果大军再前进五十里,可有什么较好的地形适合驻军?”
“五十里外有一条河,名为卑水,当地百姓又称为美姑河。其地水草丰盛,物产甚多,适合大军驻扎。”
“好,大军到达卑水之后,就可安营扎寨。”
彭畅眼中透出疑惑之意:“草民……草民不明白,丞相大人为何不向江州进军呢?”
诸葛亮笑道:“我又为何要向江州进军?”
“草民已禀告过丞相大人,南中最厉害的三个蛮王——孟获、高定、朱褒目前都在牂牁郡,他们所统领的数万蛮兵,也都集中在牂牁郡一带。而牂牁郡在江州的正南方。从江州出发,大军十日就可到达。而且江州是朝廷重兵屯守之地,军粮储备极多。自江州南下,既有后援可依,又能一战而胜。丞相大人理应进军江州,然后从江州南下……”彭畅忽然停下了话头。
“先生的话好像没有说完啊。”
“丞相大人恕罪。草民突然想起了……想起了民间的一些谣言,不敢……不敢再说下去。”
“在那些谣言里,我与中都护大人是不是水火不容?如果我真与中都护大人水火不容,就更应该向江州进军。这样,我就可以借征讨南中的蛮王为名,消耗江州的军力、财力,最终完全控制江州。”诸葛亮意味深长道,“可是我却反其道而行,指挥大军向西边的蛮荒之地行进,离江州已有千里之遥。”
“草民只是……只是认为大军应该向南。”
“听说蛮王孟获颇知兵法,那么他一定早有准备,在牂牁郡严阵以待。”
彭畅点点头道:“孟获性喜征战之事,自称精通兵法。如果朝廷大军南下,孟获肯定会有所准备。”
“兵法云,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朝廷大军若直接向南行进,就难以避免在坚城之下与敌军决战。蛮兵虽然凶悍,但不懂战阵之法,若与朝廷大军决战,必会大败。但如此一来,双方的死伤必是极为惨重。”诸葛亮面露不忍之色,“朝廷兵卒,是皇上的子民,若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让他们与敌军恶战。而南中的蛮兵,一样是皇上的子民,我也不愿看到他们枉死在战场上。而且蛮兵伤亡过大,必会引起南中百姓对朝廷的怨恨,甚至对先生这样的商贾之人也会加以仇视。果然如此,朝廷就算得到了南中之地,也难以保持长久啊。”
彭畅感动道:“丞相大人的仁慈之心,可感天地啊。可是朝廷之军若不与蛮兵决战,又如何能平定南中的叛乱?”
诸葛亮望着远处道:“平定叛乱,不在于攻城,而在于攻心。”
江州城中,李严已是严阵以待,只等诸葛亮的大军来江州。可他等来等去,等到的只有诸葛亮行至犍为郡后,突然向西、直奔邛都城而去的消息。
李严背着双手,站在地图前,连声道:“奇怪,奇怪。”
陈奉也感到很意外:“老朽一直以为,丞相大人是故意绕道犍为郡,企图从侧后偷袭江州。谁知,谁知丞相大人当真是向西进军。”
“此时朝廷大军已进至何处?”
“依日程计算,朝廷大军已接近了卑水。”
李严伸出手,在地图上量了两下道:“卑水离我江州,几乎有千里之遥啊。”
“如果丞相大人此次出征意在江州,绝不可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看来,丞相大人是真想平定南中啊。但是南中叛军的主力,都集中在牂牁郡。从卑水去往牂牁,道路曲折艰险而又遥远。朝廷大军如此进兵,完全不合兵法。”李严沉吟道,“他做出这样不合兵法的决断,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他要攻下邛都城。”
李严在地图上搜寻着邛都城:“邛都城是蛮王高定的巢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高定的主力并不在邛都,丞相大人就算攻下了邛都,也无甚意义。难道他亲率大军出征,仅仅是为了夺取一个无甚意义的邛都城吗?何况还未必能攻下邛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