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前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
他的语言中枢已被污染。
于是他用意念回答：
【都不是。我是来道歉的。】
镜中之眼微微一顿。
【道歉？】
【一年前我不该看你。我打破了禁忌，把你的视线引到了这个世界。我的存在成了坐标的原点。所以我现在回来，请求你收回那一眼。让它从未发生。】
寂静。
然后，整个灯塔开始震动。
镜面裂开蛛网状缝隙，每一道裂缝中都浮现出不同版本的付前：有的疯狂大笑，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化作石像，有的全身长满眼睛。这些都是可能的结局，是他在不同选择下走向的命运分支。
最终，所有影像崩塌，汇聚成一句话：
【你可以抹除那次注视。但代价是你必须进入“回响井”，承受所有因你而起的绝望回声，并将其吞噬。若失败，你将成为新的传播节点，污染扩散速度提升十倍。】
付前点头。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转身走向塔后那扇从未开启的小门。
门后，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没有绳索，没有阶梯，只有向下延伸的螺旋刻痕，每一圈都刻着一句濒死者最后的话语。风吹来时，那些文字便发出合唱般的呜咽。
他纵身跃下。
坠落过程中，第一个声音响起：
“妈妈……救我……”
是七岁那年溺水时的自己。
紧接着是第十二次自杀未遂时的心跳监测仪滴答声；是女友离开前说的“你眼里再也没有活人的光”；是任务失败后队友尸体堆叠成山的画面伴着广播重复播放：“责任归属：付前”。
越来越多的声音叠加，层层嵌套，形成精神绞肉机。
但他没有抵抗。
他张开双臂，像拥抱恋人般迎接这些痛苦。
因为他明白，这些不是单纯的折磨，而是坐标所承载的因果重量。每一个因他而改变的命运，都在这里等待清算。
当最后一道声音响起??
“谢谢你坚持到现在。”
那是未来的某个自己，在时间尽头轻声说道。
刹那间，井壁上的文字全部熄灭。
他停止坠落。
悬浮于一片纯白虚空。
而在前方，一道极细的光线贯穿天地，两端分别连接着他最初凝视?的那一刻，与此时此刻。
他伸手，握住那束光。
轻轻一扯。
“咔。”
如同琴弦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