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师尊,苏晚清心里没来由地慌,早前她断绝了一切联系,此刻她有些心虚。但师尊见了她,只是淡淡地交代要做的事情,也不过问她这几年做了何事。
燕寒舟自觉离开,随手关了大门。
看着面前高座之上背对着他们的年轻男子,她一时之间陷入了当日的情景,仍是有些不明白,于是她壮着胆子问道:“师尊,召我回来所为何事?”
凌霄微微抬眸,随即转身,目光立即袭向苏晚清,抬手将占天所给的指示送到她的面前,说道:“逆徒苏晚清,知不知罪?”
知罪?
或许是从前的习惯作祟,她听凌霄的语气有些生气,下意识地跪在地上,不管如何,先说好话再提其他:“弟子知罪……弟子不该散播谣言,不该置清风明月于风口浪尖上。”
此话一出,她的脑袋迎来一记,有点痛,她吃痛地看着凌霄,刚想站起来,师尊一个眼神迎来,她默默下腿,又道:“师尊,你要罚便罚,弟子毫无怨言。”
预想的惩罚并没有落下,凌霄道:“本座问你,释天诀在你身上这件事是你传出去的?”
“是。”苏晚清斩钉截铁地道。
凌霄道:“为何?”其实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但他更想听苏晚清亲口解释。
苏晚清平复了一下心情,偷偷瞄了一眼凌霄,确定师尊并不是真的生气,才缓缓说道:“我确信李若酌没死,定是偷偷藏匿,他既然想要释天诀,我将自己置于明,他定会露出马脚。”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作为,愚不可及。”凌霄的眼神复杂多变,不知是心疼她还是真的觉得她愚蠢,“你可知,有多少人在觊觎释天诀?”
“知道,但弟子不在乎。只要能找到李若酌,我可以死,可以不计代价。”她的语气很认真,这也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信念,十岁之前,师尊的忘忧花确实让她短暂地遗忘了家仇,但凌霄也低估了恨意在她心里的地位。
那年入寒境试炼,竟误打误撞让她恢复了记忆。从那时开始,她便偷偷地调查有关苏家的一切。
“苏晚清,你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本座当初救你回来的意义何在?”凌霄质问她,当初是他在苏家灭门时带回了苏晚清,怕因她仇恨蒙蔽了初心才抹去了记忆。
谁曾想,她早已恢复记忆,偷偷潜入无涯交易。
苏晚清不是不爱惜性命,只是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活法,忘记不是解决事情本身,而是逃避。她看着凌霄,一字一顿地道:“师尊,苏晚清不想苟活、不想遗憾终生,也不想碌碌无为。”
“弟子知道,师尊救我、栽培我,全是因与家父旧时情意。师尊之恩,弟子定不会相忘。待我达成夙愿,任凭师尊处置。”苏晚清想好了退路,若是不慎在复仇过程死亡,便是天意作祟;倘若有幸存活,定报师尊养育之恩。
凌霄默然顷刻,抬手将她扶起,像位父亲般拂去她脸前缭乱的青丝,凝重地道:“救你是让你更好地活着,不是让你复仇。当初让你下山,本座已然有幸后悔,这几年,你几番生死,哪几次不是死里逃生,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外界并非能让你安身立命。”
“苏晚清,若你此刻重新入清风明月,本座可保你一世无忧。”他提出这次召她回来的目的,故人托付,他如何能忘。
但苏晚清选择回绝了师尊的提议,不仅仅是因仙盟定下的规矩,也是为她自己,她笑了笑,细心地替凌霄拍开衣角上的灰烬,知道凌霄的意思,她道:“师尊,我就知道您还是心疼我的。给我选择的机会,弟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轻易回头了。”
她道:“这些年,多谢师尊的照拂了。”
“既知本座大恩,我让你从此留在清风明月山。”凌霄顺着她的话说道。
他也知道,儿女大了,会有自己的路。
这是几百年来第二次,他生了私心——将这个不听话的弟子禁锢在山,只有这样,才能保她安然无恙。
罢了,由她去吧。
凌霄拗不过苏晚清,终是放她离去,也不询问她如何处置释天诀,只是道清风明月的长老十分挂念她,令她三日再下山。
她走出来时,燕寒舟正在门外等她。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便见一女子鬼鬼祟祟地正往这里赶来,东看西看的,也没看出何名堂。
燕寒舟走过去,剑悬于其后背,轻咳了一声,严肃地道:“崔瑶师妹,这个时辰不能外出,速去戒律峰受罚。”
苏晚清记得崔瑶,从上山以来就与她不对付,觉得是她分走了师尊的宠爱,十分不待见她,处处与她作对,甚至还偷拿了她藏在床底下的私房钱。
崔瑶之前犯过几次夜禁,皆是被燕寒舟当场抓包,这次一如从前,燕寒舟一点私情都不讲,押着崔瑶受罚才送她回闲置的弟子房。
“师妹,好眠。”
黑夜之中的那轮明月照着前路,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慢慢拉长,苏晚清目送他离开,转头进入房中。
屋内布置如从前一般,挑不出有何处不同的地方,她静默半晌,怀着心事熄了灯阖上眼睛,不知是何时入了眠。
黎明一至,苏晚清睁开惺忪的双眼,困意渐消,她将师尊的话听进了心中,洗漱完毕便去各峰一一拜会长老。
这里大部分弟子对她还算热情,当她是师姐,也有几分尊重与薄面。
烈日之下,她漫步于青龙峰,想着去借几本书籍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