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什么难猜的,只是内忧外患,愿意在他们身上花心思的人不多,愿意花心思的,也是非奸即盗……
若换了他人,越离自有答复,但对烛之人是魏淮,他便言简意赅道:“我是楚人。”
魏淮摇摇头,眼神回转,门口人影一晃,他不动声色道:“天下士人颠簸动荡,只要能求得宏图一展,又何必拘泥于一国一隅?”
他不等越离回话,先发制人:“楚太子疑心深重,手段狠戾,你未必能如意归国。”
越离无奈地看着他,不言自明,他摊手笑道:“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令他起疑,人心机变,先生比我明白。”
憧憧烛火将他们的阴影覆在墙面,宛如两团浓郁的鬼气,难分高下。
“公子还记得公孙誊吗?”
公孙誊离魏去齐后,不仅成为齐国的殿上之臣,还与魏国公然抗衡,齐赵之事多有他的身影。
魏淮一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微沉。
往事历历在目,魏淮赠与他的狐裘尚且放在柜中,赠与公孙誊的那盒金银却永远尘封案上,“原先我只当他心高气傲,不肯屈居人下,如今想来却不尽然。”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为人臣子,在被真正丢弃之前,总是心怀侥幸的,”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公子莫要高看我。”
魏淮被他身不由己的笑意刺得偏开眼去,艰涩道:“这下场……你也不怕吗?”
“人总要有个下场的。”
他们相对默然许久,魏淮才站起身来正眼看他。
墙上的两团浓郁阴影融为一体,殊途同归,又各自散开。
“既如此,先生保重。”
“山长水远,得长瑾相伴一程,”越离起身相送,恳切道:“公子保重。”
越离回到房中之时,楚燎已醒来,披衣坐在床边,两眼放空。
长到如今,他不长却也不短的人生可分为两段,一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春风得意的掌中宝。
一段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举目四望,身边皆是憧憧鬼影,长在他身,痛在越离。
少年人懵懂的目光日复一日地浸染,先是尝到苦,又抿出了甜,搅缠在一起,成了莫名其妙的酸。
可是一个人要如何明白另一个人的心思呢?
百转千回,世间才有如此多的试探和惨案,越离的血反复顺着他的骨节倒流回来,要他小心翼翼的品尝,沾了满身不明不白的憧憬与怨怼。
从前他不明白,暗自心寒越离的防备与疏离。
如今他依旧不明白,兜兜转转,毫无长进。
若不是作了墙下小人,他怎会知晓,越离竟是带着玉碎的心思守在他身边。
越离走到床边见他目光哀伤,正要将魏明之言和盘托出,右手被他牵起,吻在无名指的小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