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被清辉朗照,省了一台灯油。
姜峤扶脸看着越离吃饭,想起很久以前,他和阿姐捡过一条花狸。
花狸并不亲人,养好了伤便消失不见,只在阿姐穿过的腰裙上按下个泥乎乎的掌印。
诚然,越离比花狸聪明太多,也亲人太多。
所以他桎梏太多,思虑太繁。
谋生者,将生看得太重,因此画地为牢,不肯放过。
一旦放过,又可能剑走偏锋,万物缥缈,难以承受。
谁又知道举重若轻不是铁石心肠?
“今日快马来奔,”越离开口打断他的思绪,严肃道:“齐国叛臣立死。”
半月前,齐国前王室姜昱叛出齐国,来投魏王,三日前抵达魏宫,与魏王畅谈至半夜。
姜峤收起淡笑,见他碗空落箸,漠然道:“一臣不侍二主,踏入魏宫时,他便已是个死人了。”
“可你不该……”他话音一顿,清辉落于姜峤眉眼,更添寒凉。
“弈棋吧,独阑——”
待棋盘摆上,姜峤捻子落定之时,越离猛然攥住他的手,棋子叮当砸下。
“姜峤,你老实与我说,你究竟做何打算?”还是,已经什么都不算了。
姜峤回过神来,握紧他的手落在棋盘上,笑得温柔而残忍:“越离,你可知我为何常胜于你?”
他不等回答,自顾自道:“世间最大的苦痛,莫过于算无遗策。世道昏昏,每一步都是血祭,枯骨累累,周而复始,一切之一切,并非民智所能概括,而是冥冥。”
“冥冥无终,乃愚者之切肤之痛,须臾之欢,智者则深埋其下,恨眼不能蒙,耳不能塞,心不能死。”
虽生犹死,虽死犹生,二者虽语义不同,终于都还是死了。
“我身后枯骨百万,夤夜听鬼哭,弈棋于我而言,百步不废一身。”
“众道之道,乃是解脱之道。”
越离冷汗涔涔,明明握着这人的手,却觉得什么都抓不住,“为何……剖白于我……”
夜风犹有余温,姜峤攥了攥他渐渐冰凉的手,牵唇道:“谋者如牧者,不外乎谋生与谋死,你生志长存,身后还有人在等你,越离,这很好。”
“人多死于擅者,所谓慧极必伤,越离,待你逃出这一方城池,也做一做愚人吧。”
临渊
观星台上,孤月不出,星罗棋布。
陈修枚一身单衣,鬓发高绾,负手等在台中。
钦天监须发皆颤,惊惧交加,再次确认浩渺中的凶相。
可惜把天看出个窟窿来,那四星也是紧紧相依,钦天监压下狂跳的心脏,朝台中走去。
“天象如何?”夜已深了,大王素来轻视天迹,钦天监不敢打扰,只将陈修枚请来,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