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洵。”季恒走上前来,他有种预感,预感姜洵已有了某种主意,便问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姜洵顿了片刻,说道:“其实?诏书中也言之有理,诸侯王是高祖血脉、社稷屏藩,身为姜家后人,昭国有难,我自当首当其冲。齐国军队可以奔赴前线、保家卫国——可我不想交出虎符。”
“你想怎么办?”
“我想亲自领兵去?打匈奴。”
他做这决定,对得起天地祖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却唯独对不起季恒。
他有些不敢去?看季恒的眼睛,目光微微下视,落在了季恒的腰带上。
过了片刻,他抬起眼,便蓦地撞见季恒那双泛红的眼眶。
姜洵有些慌了,叫道:“叔叔。”
“没事。”
“没事。”
季恒不住地说道。
他没说支持与否,他们的意愿在这滚滚洪流中根本?微不足道,他只说道:“先请梁中尉、纪老将军过来议事。”
——
夜幕下,纪无畏、梁广源正坐在纪府后院的亭子里吃饭。
正值仲秋,夜里很凉,一桌子菜早凉透了,蹄髈上也凝固了一层白?花花的猪油。
之所以选在纪府,是因为纪府离王宫更近,坐在亭子里,是因二人激动得浑身发烫,待在屋子里嫌热。
吃饭也不是因为饿了,事实?上他们心里都压着事儿?,根本?吃不下,喝个汤都嫌噎。
只是谁也不知接下来又将面临什么情况,干等着也是浪费时间?,那便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梁广源边吃边发表意见,口水雨露均沾地喷了满桌,说道:“都是领兵打仗的你也知道,谁带出来兵谁疼!咱们就?这么把军队双手奉上,到了前线,人家士兵都有‘亲爹亲娘’罩着,就?咱们这些士兵是寄人篱下。不说朝廷有没有什么阴谋,哪怕没有,那些最苦最累最危险,还最没功劳的仗,也得扔给咱们打,去?了就?是挨欺负……”
而正说着,家丁疾步走了过来,走到纪无畏身后侧站定,小声道:“老爷,王宫派人通传,说大王请您尽快入宫。”
梁广源听到了,问道:“那我呢?有没有传唤我?”
家丁道:“我去?问问。”说着,便暂时离开了。
梁广源喝了口茶漱口,又继续道:“总之,就?这么把军队送过去?,我觉得不太行,大王若……”
话?音未落,家丁又在拐角处现了身。
纪无畏、梁广源纷纷翘首望了过去?,梁广源道:“如何?”
家丁道:“宦官说,大王也派人去?了梁府通传。”
“那不用去?了,我就?在这儿?呢。”梁广源说着,起身正了正衣冠道,“走吧老兄。”
——
华阳殿,姜洵坐北朝南,季恒坐左侧上首,两人面前的小案上摆了不少糕点瓜果,却几乎纹丝未动。
等待的时间?里,二人甚至没怎么说话?。
他们知道姜洵一旦上前线,两人必定是聚少离多?,能像眼下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光已经很少了。但在心事重重、大事悬而未决之下,沉默才是最让他们感到舒适的状态。
等着等着,姜洵忽然?问道:“叔叔午饭都还没有用吧?”
季恒“嗯”了声,说道:“但我实?在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