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乌维也在草原上?虎视眈眈,准备伺机扶持姜炎上?位。
姜炎在草原上?便曾参与过一次篡位与十几起平叛,整个过程中,他的状态都堪称信手拈来。
南军先是将未央宫团团围住,彻底隔绝了惠帝与外界的联络,而后开始逼他退位。
惠帝虽未料到姜炎区区一个竖子,仅凭南军一万多人便敢逼宫,但?他也是个老狐狸,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那两年身体时好时坏,知道自己再不改立太?子,万一哪日忽然病倒,后果不堪设想。他便事先拟好了改立太子的诏书,藏于了阁内。万一他尚未安排好身后事,便病到失去?意识,他的亲信宦官与丞相梁邱,便会将这诏书公布于天下。
惠帝便假装中风瘫痪,就这样拖延时间。
“当时的局势千钧一发,双方胜算只能说是一半一半。”季恒说道,“陛下学会?了匈奴人弑父篡权的那一套,却不懂中原人‘文斗’的精妙之处。那宦官眼见情况不对,便偷偷拿上?诏书,准备潜逃出宫。一旦那宦官成功潜逃了出去?,告诉丞相皇太?子谋反,丞相便能带北军打入未央宫救出惠帝。哪怕救不出惠帝,凭那一道诏书也能拥立你父王为新?帝。北军人数常年在南军的十倍以上?,一旦两军开打,太?子便几乎没有胜算——哪怕乌维赶来,一个不及时,太子恐怕也凶多吉少。”
“可惜南军当时已把未央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宦官想从宫人们平时夹带的‘狗洞’跑出去?,结果被巡逻队给抓了,带到了陛下面前。”
“陛下一搜,那诏书便暴露了。”
于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姜洵不遗憾他父亲因这一步之差与皇位失之交臂,他只是遗憾,当年那宦官若是能成功跑出去?,许多结局是否就能改写?
季恒不会?在六岁那样幼小的年纪,被陛下下那歹毒的药物。
父亲不会?被陛下逼死,母亲也不会?因受惊过度而难产身亡。她会?等到他心爱的丈夫,会?在丈夫悉心的陪护下顺利生?产;阿宝也会?在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叔叔等全?家人的疼爱下幸福快乐地长大,而不是一出生?便没有爹娘。
他和季恒,不必过早地接过“家国”这样的重担,而可以无忧无虑地花前月下,背后有爹娘为他们托底。
他也可以亲手把季恒带到爹娘面前,得到他们的亲口允准。
而这一切又怎会?不遗憾呢?
姜洵感到心间钝钝地疼,却并未表露出来。他沉默良久,便又平静地换了个话题,说道:“听说当年……惠帝是死在陛下手中,而不是自然病故的。”
“没错,”季恒道,“因为陛下看到了诏书中的内容。”
那诏书惠帝改了许多遍,最?初版本只是说,因太?子无法?归来,于是改立太?子,还称颂了太?子的功绩。
只是姜炎回来后,惠帝看姜炎却是越看越厌,于是又一版版地改那诏书。
最?终版本中,惠帝称太?子狼子野心,早已非我族类,身上?流着昭国人的血,心里?却向着匈奴人,将太?子批判得一无是处,最?后写道“不得不改立德才兼备的二皇子姜坤为皇太?子”。
姜炎看到那诏书,只感到他自以为的最?后一丝父子亲情,也早已成了笑话。
他想起自己回来后,曾隐晦地向父亲提起过自己和阿姐在骨都悍手中的遭遇。只是父亲眼中毫无怜悯,反倒充满厌恶,仿佛他和阿姐受辱,让父亲也跟着蒙了羞。
他一遍遍地回忆父亲当时的眼神?,而后告诉自己,是自己多心,父亲最?后也安慰了他两句不是么??
直到看那诏书,他才明白?父亲对他究竟有多嫌恶。
“对不起,我不该回来。”
那宝剑是乌维所赐,一剑刺穿了惠帝的咽喉。
鲜血喷溅而出,惠帝难以置信,瞪着双眼紧盯姜炎,临终之前看到的是姜炎泪流满面的模样。
“我和阿姐,不该匍匐在骨都悍脚下,卑微得像条狗,只为能保住一命。对不起,我们不配做您的儿女,是我们让昭国蒙了羞。可你应该教?我们的。”
“你若希望我们舍生?取义,你应该明明白?白?地教?我们!你若不希望我们活着回来,你也应该告诉我们的!那年我和阿姐一个十岁,一个十三,又懂什么??你若教?了我们,那你让我们何时死,我们也绝不会?多活一日!我们会?死在最?忠于你的那一刻,而不是像现在,只想把你碎尸万段!”
他说着,一共刺了惠帝二十多刀,就像当年宰杀骨都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