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此事成败,宇文凉都会杀了他。背着刺王杀驾之罪,他家里人也得不了好。
崔霸当即就决定了,把皇帝、太子和宇文凉都杀了,然后他带着靖安州投奔宇文霁——若没见过宇文霁,以崔霸的性格,也会杀了这三人,但不会将救下来的以及靖安州的,宇文家男丁都杀了,会留个孩子,拥立其为帝。
他没投宇文霁,因为他让陶怡等人给劝住了。
“将军若如此轻易投了,倒像是无奈而降,恐不被平王珍惜。”
太好得到的,就看不上眼了,男人通病。
崔霸一听,觉得有道理,便没有投奔,却也没称王称霸,只是在靖安州自立,就是等着宇文霁来招降他。
崔霸也明白,世家们劝他,不是为了他的性命,而是因为宇文霁对世家的苛刻。
平王所辖区域,家奴数量有严格的限制,超出人数便以谋反论,士绅百姓更是一体纳税服役。众多世家只能拆毁坞堡,贱卖仆役,甚至因为赋税太重,不得不出售田亩。其建蒙学,立科举,更是彻底毁了大景过去的选官制度——世卿世禄混合九品中正制度。
相比之下,女子为官,反而是宇文霁做的最无伤大雅的事情了。
崔霸作为将门出身,虽然他和世家文人走的进身之阶不是同一条,但也该为他们考虑。
若宇文霁能来招降,自然会给他们更好的待遇,大家都受益。
四月下旬(农历),本来想夏末出征的宇文霁,通过线报发现鲁州情况不对,与众人商议后,决定率五万士卒提前出征,他走到鲁州的边界处,便停下来扎营,同时派出大量探马四处探查。
多数托博人都跟着大军跑了,这些草原民族,进攻时如狼群,溃逃时如羊群,都是十分集群的民族。
最初哨探竟没发现什么托博人,只在托博人的营地里,发现了大量被杀死的奴隶。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奴隶,因为他们都没有衣服,虽然尸堆已经被野兽弄得七零八落,但死的时候有没有衣服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们身上的啃咬痕迹,也都是动物弄出来的。
宇文霁看着这混乱的尸堆,沉默了片刻:我先前若是不顾一切追击托博人到鲁州境内,是不是这些人就不会死?
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屏蔽这种自责,他可不想自己先疯了。
“先烧,再埋。”
不直接碰触,士兵在外挖出防火带,先将点燃的艾草扔进去,将虫子熏晕了,再扔柴火,焚烧尸体的同时,也尽量将盘踞在尸堆上的昆虫烧干净。
在陆续见到几处尸堆后,平王军全军多是愤怒的,但也有些人是高兴的——原疾勒人。
他们很担心托博人也来内附,跟疾勒人不同,托博人不认为自己是汉人,他们认为是一位女神和一头神骏的白狼生下的托博祖先。可变个神话还不简单吗?就说女神是汉人,也没什么白狼,是穿着狼皮衣服的汉人。
他们果然是新人啊,什么都不懂。你在草原怎么杀是你自己的事情,跑到中原来抓奴隶也就算了,要逃跑竟然全杀了……其他首领不知道,小平王只会把你们也“全杀了”。
村庄都已荒无人烟,有的地方在查看后,应该还是有人生活的,大概是看见军队来了,村中百姓不知究竟逃进了山林。宇文霁命人在这些村庄中留下了干粮和粗盐,又几日,开始有胆子大的百姓,出现在了宇文霁军队的周围。大军也不驱赶,甚至若他们胆子再大点,愿意与士卒搭话,就还能得到一袋小米。
“大父!大父!是咱们的天兵!是天兵!”有兄弟俩扛着小米回到了林子里,“还给了我们粮食!”
“朝廷的军队?哪位将军的?”老爷子过去打开口袋,捏了两粒小米进嘴,嚼了嚼,道,“好粮食,还是新粮食。”脸上的警惕立刻放松了三分。
“不知道,不认识旗子上的字儿,但旗子是咱们汉人的,我凑近看了看,那衣服甲胄也是汉人的。”哥哥道。
弟弟却有些忧愁:“大父,这军队里胡人也不少,我不只见了扁脸的,还有黄发绿眼的。”
“不怕的,咱们边郡历来胡人都多……不过这难道是遂州调过来的?乐家军?”
老爷子在地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乐”字,他也不识字,只是按照记忆写的,不太确定,这字写得其实像个“禾”。兄弟俩看见,便道:“大父,旗子上的字,和您这个差不多,就是旗子上的两个点是在上边的。”
老爷子看兄弟俩写出来的“平”,左看右看,觉得要是“乐”的下面两个点换到上面确实就是一个字:“或许是我写错了,这给咱们粮食的不会是旁的人,只能是自己人。都道乐将军仁善,果然如此。日后我王家该为乐将军祭拜。”老爷子拜了拜,又喜道,“王师天兵来了!咱们不用怕了!下山去!”
这群百姓也算是负负得正了,欢天喜地下了山——
作者有话说:大趾:[可怜]东西还没做好……回来再说
第114章(捉虫)托博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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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霁看来,鲁州的百姓也确实颇有侠气之风,不是无赖游侠地痞混混那种,是真的侠,也莽。他也是头一回看见敢在大军过境的时候冲出来,问他们是不是天兵的。
幸亏来之前,宇文霁特意全军吩咐的,若遇见百姓,别说是平王军,说是岐阳军。
他怕说是平阳军再给老百姓吓跑了。
宇文霁也很奇怪,不是说先前那个鲁州刺史薛狞,对待百姓很苛刻吗?怎么百姓不怕官军?难道也是误传。
一问之下,百姓的回答也很豪爽:“薛畜生是畜生,但咱都知道那是他的错,朝廷是好的,朝廷一直顾着咱们鲁州呢。大将军你这不就来了吗?”
汉子黝黑干瘦,但个子倒是不矮,一笑,露出磨损严重的牙齿。
“……”宇文霁也对他笑了笑,从他身上宇文霁恍惚看见了很久很久之后的百姓,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