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节当晚,洛城仿佛坠入了星河。长街两侧灯笼高悬,暖红的光晕连成一片。
白攸宁走在人群里却像水中的莲荷,自成一方清静天地。墨清紧挨在她身边,目光时不时被沿途的热闹吸引过去。
忽然,墨清的目光被一个卖面具的摊子牢牢吸引了。那摊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其中两只并排挂着的,特别显眼。
是两只白兔,一只耳朵微微向前倾,眼睛用浅灰色晕染;另一只耳朵稍稍往后,眼睛用银粉勾勒。两只面具都是素白的底,只在细节处用银粉或浅灰勾几笔,在周围那些五彩斑斓的兽面、神怪面具中间,显得清雅又别致,透着一股灵动的憨劲儿。
墨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白攸宁察觉到她目光的流连,也随之停下,视线在那两只面具上扫过。
“喜欢?”白攸宁轻声问。
墨清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只是觉得很精巧。”
卖面具的大娘见状热情地招呼道:“姑娘好眼光!这两只白兔是一对儿呢,买两只吧,和您这位……嗯,姐姐一人一只,正合适!”她见白攸宁气质清冷出众,墨清又明显年纪小些,一时拿不准关系,就含糊地叫了姐姐。
墨清听到一对两个字,脸颊微热,心跳都漏了一拍,慌忙垂下眼睫,不敢去看师尊的表情。
白攸宁并未纠正,只是目光在那白兔面具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身旁低着头的徒弟,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她取出银钱递给大娘,语气平淡:“那就这两只吧。”
接过面具,白攸宁将那只耳朵前倾的面具递给了墨清,自己则拿了另一只。
墨清双手接过,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面具边缘。她将毛茸茸的面具戴在脸上,视野透过眼孔望去,喧闹的夜市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奇异的滤镜。
她抬头看向师尊,只见白攸宁也已将另一只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师尊?”墨清隔着面具,声音有些闷闷地唤道。
“嗯,”白攸宁应了一声,目光在她戴着白兔面具的脸上停顿一瞬,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走吧,戴着玩也好,免得被过多注视。”
两人便戴着面具,随着人流继续前行。墨清觉得自在多了,仿佛这层面具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庇护,让她可以更大胆地观察四周,甚至偶尔偷偷地、更久地注视身旁师尊的背影。
穿过了最热闹的街市,周遭渐渐安静下来。白攸宁带着墨清来到上游一处比较清静的河岸。这里远离了主街的喧嚣,只有潺潺的水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笑语。河面上,已有零星的河灯顺流而下,像是一颗颗坠入凡间的星辰。
墨清摘下面具,她指尖凝起一点灵火,那微小的火苗在她指尖跳跃,映亮了她专注的双眼。她深吸一口气,用这灵火点燃了莲花灯的灯芯。
暖黄的光晕瞬间充盈了素白的花瓣,让那盏灯仿佛有了生命,在夜色中温柔地呼吸着。墨清双手捧着被点亮的花灯,侧头看向同样已取下面具的白攸宁,轻声问:“师尊,这灯好看吗?”
白攸宁站在她身旁,河水反射的粼粼波光在她眸中流转。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和:“嗯,很好看。”
墨清的心因这句话轻轻颤动了一下。她双手小心地捧起被点亮的花灯,蹲下身将灯轻轻送进水里。冰凉的河水漫过她的指尖,那盏洁白的灯在她掌心晃了晃,随即被水流温柔地托起,向着那一片璀璨的光河漂去。
她在心里,用尽所有的虔诚默念:愿能永远陪在师尊身边,岁岁年年,不离不弃。
白攸宁静静站在一旁,她的视线从那片星河中收回,落在墨清被灯火与月色勾勒的侧脸上。少女褪去了方才戴着面具时的些许活泼,此刻的神情是一种全然不设防的虔诚。
“走吧,”她轻声说,像是不愿惊扰了眼前这幅画面,“我们该去找洛宴了。”
墨清闻声,恍然回神,连忙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低低应了声:“是,师尊。”
白攸宁转身沿着河岸,朝上游更宽阔处走去。人声渐远,只剩下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和风中隐约传来的丝竹管弦之音。
循着乐声,穿过一片垂柳依依的河湾,眼前豁然开朗。
河面在这里变得宽阔,水流平缓。就在那波光粼粼的河心,静静停着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雕梁画栋,四周挂满了琉璃灯盏。那悠扬的乐声,正是从画舫上飘来的。
船头站着笑意盈盈的洛宴,她今天穿了身绛红长裙,金线绣成的凤凰图案在灯火下闪闪发光。
“快上船吧,最好的位置都给你们留好了。”
白攸宁轻盈一跃,稳稳落在甲板上,随即回头,向墨清伸出手。“清儿,来。”
墨清把手放进师尊温热的掌心,借力跳上船。那只手稳定有力,却只是一碰就松开了,像蜻蜓点水,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舫内早已设好宴席。
白攸宁与洛宴临窗对坐,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点心和一壶温得恰到好处的清酒。墨清坐在稍远的位置,沉默地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