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醒醒!”
她勉强一笑:“我没睡着……我只是……听见他们在说话。”
那一夜,林小满守了她整整一夜。天快亮时,白灵忽然坐起,抓起笔,在《未名簿》空白页上写下:
>**白灵,生于庚午年五月初七,至今未卒。她曾是一个女孩,后来成了桥梁,成了容器,成了千万亡魂与生者之间唯一的渡口。她很累,但她不愿放下。因为她知道,只要灯还亮着,就总会有人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藏了一辈子的话。**
写完,她将这页撕下,投入铜炉。
火焰轰然腾起,映照整座大殿。三十六盏魂灯同时摇曳,新灯倾泻下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笼罩全身。她感到一股暖流自心口扩散至四肢百骸,咳嗽止了,指尖回暖,连久积的疲惫都仿佛被洗净。
林小满震惊地看着她:“你……你把自己的名字也录了?”
“是啊。”白灵微笑,“我一直以为我只是记录者。可其实,我也需要被记住??作为一个会疼、会怕、会动摇,但依然选择站着的人。”
自那日起,白灵的气息稳定了许多。人们发现,守莲殿的灯似乎变得更亮了,尤其是在雨夜,远远望去,宛如一座浮在雾中的星宫。
又是一年清明。
清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来到殿前,放下一只锈迹斑斑的铃铛。她说,这是她丈夫当年参军前留给她的定情信物。他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连坟都没有。几十年来,她每逢清明都来这里,偷偷烧几张纸,不敢留下名字,怕被人说“一个寡妇还念着死人”。
今日,她终于鼓起勇气。
白灵接过铃铛,放入铜炉。火焰燃起,传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仿佛有人在远方轻轻摇响。
她翻开《未名簿》,写下:
>**赵青山,生于丁丑年腊月,卒于战场,享年二十五。他没有墓碑,但有一个女人用一生等他回家。**
林小满轻声念录完毕,抬头时,却发现老妇已不见踪影。只有那铃铛静静躺在炉边,表面竟泛出淡淡光泽,像是被什么温柔擦拭过。
当晚,白灵梦见自己站在桥中央,桥下不再有伸手呼救的亡魂,而是无数光点静静漂浮,如夏夜萤火。它们围绕着她,轻轻旋转,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致谢。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做得很好。”
她回头,看见九叔站在不远处,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脸上带着慈祥笑意。
“师父……”
“我不是来接你走的。”他说,“我是来告诉你,你早已超越了我的期望。守莲殿不再是‘鬼庙’,也不是‘忆所’,它成了人心最后的避难所。”
“可我怕有一天,我会撑不住。”
“那就让它倒下一次。”九叔微笑,“然后看有多少人愿意为你重建它。那时你就会明白??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点灯。”
梦醒时,东方既白。
白灵起身推开殿门,晨光洒落石阶。她看见已有十几人在等候,手中捧着信物、纸条、旧物。有人低头写着什么,有人默默流泪,也有人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只要站在这里,心里就多了一丝希望。
林小满走来,递上一杯热茶。“今天会有还愿的人来吗?”
白灵望着那一张张脸,轻声道:“会的。只要灯还亮着,总会有人记得承诺。”
风起,檐下铜铃轻响。
殿中长明灯,轻轻跳动了一下。
像是在说:
“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