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不该出现在这里。阿禾是徐昭早年挚友,一名天生失语的画师,十年前为揭露一场贪腐案,被人活埋于郴州某处荒山,尸骨至今未寻。而徐昭临终前掌心疤痕发烫,正是因感应到了她的冤魂未散。
“难道……”柳音喃喃,“皇叔的墓,成了阿禾怨念的容器?”
她取出特制鼓面,以指节敲击“无言之声”密语,向地下传递讯息:
>“你是否受困于此?若是,三击回应。”
片刻静默。
随后,三声闷响自地底传来,如同心跳。
柳音深吸一口气,转向随行的钦差:“我要开棺。”
“不可!”钦差惊退,“先帝遗训,皇族墓葬不得轻动,否则视为大不敬!”
柳音冷笑:“若亡者已非亡者,礼法何存?若冤魂借尸还魂,社稷何安?今日不开,明日便是万民遭劫。”
她不再多言,挥手召来南岭弟子,布下“七音镇魂阵”。七人各执一根青铜细管,围墓而立,同时吹奏《余音》中的“净心调”。音波如网,缓缓压下地底躁动。
就在众人合力撬动棺盖之际,天空骤暗,乌云翻涌,竟凝成一张模糊人脸??赫然是萧承渊的模样!
“住手!”虚空中响起沙哑怒吼,“吾守护江山二十年,岂容尔等亵渎遗骨!”
柳音抬头,直视幻影:“皇叔若真为国捐躯,魂应归光,为何滞留阴地,吞纳怨灵?你可知你坟中所藏,并非你的魂,而是被你当年亲手镇压的真相?”
那幻影一滞。
柳音继续道:“你以为你在护侄儿江山,实则你成了某些人遮蔽罪恶的盾牌。阿禾之死,背后牵涉户部私卖赈灾粮案,而你,为了稳定朝局,选择沉默。你说你是忠臣,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的沉默,让后来者以为作恶无需代价?”
风雪狂啸,幻影扭曲变形,竟开始哭泣。
“我……我也不想……可当时新政初立,太子党虎视眈眈,若此事曝光,必引发朝乱……我只能压下……”声音渐弱,“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没想到,那些冤魂,一直记着……”
柳音闭眼,轻叹:“声音不会消失,只会等待被听见。阿禾不能说话,但她用画留下了证据;你选择了沉默,可她的怨,终究找到了出口??借你的名,借你的墓,借你曾享有的尊荣,让天下不得不看一眼那被掩埋的黑暗。”
她转身,对弟子们下令:“开棺。”
棺盖掀开刹那,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化作无数挣扎人形,最前方,正是阿禾的魂影。她依旧穿着那件褪色蓝裙,手中紧握炭笔,脸上泪痕斑驳。
柳音取出徐昭的铜铃,高举过顶,吟唱起《余音》中最古老的“引渡之章”。铃声悠扬,穿透阴霾,每一音符都化作金色丝线,缠绕那些冤魂,温柔牵引。
阿禾回头,望向柳音,嘴唇微动,虽无声,却被“无言之声鼓”同步译出:
>“谢谢你们,终于来接我了。”
随即,她转身,面向萧承渊的幻影,举起炭笔,在空中划下一幅画??画面中,年轻的皇叔坐在书房,案上堆满账册,一名小吏跪地呈报,而角落阴影里,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臣,袖中露出半截银票。
柳音认得那人??正是如今太医院院首,当年户部主簿,李元?的老师,沈仲文。
“原来如此。”她低声,“阿禾当年画下这一切,却被沈仲文发现,灭口后伪造成失踪案。而皇叔知情,却因对方是先帝旧臣、朝中元老,只得默许掩盖。”
冤魂尽数升空,消散于晨曦之中。萧承渊的幻影也渐渐淡去,临别前,他深深一揖,口中吐出一枚玉简,落入柳音手中。
玉简开启,竟是皇叔亲笔遗书:
>“吾死后,若见异象,非吾作祟,乃良心不安所致。请代我向所有被亏欠之人谢罪。另,沈仲文府中地窖,藏有十年来贪墨账本副本,唯有以‘余音共振法’激发特定频率,方可开启铁匣机关。”
柳音握紧玉简,望向京城方向。
三日后,她亲赴太医院。
沈仲文年逾七旬,须发皆白,见柳音来访,神色镇定:“姑娘可是为《余音》而来?老夫年轻时也曾痴迷音律,可惜啊,如今只剩耳鸣之苦。”
柳音微笑:“听说您每夜难以入眠,总听见小孩哭?”
老人脸色微变。
她取出鼓面,轻敲三下??正是阿禾生前常用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