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旅人转身面对他,“我们正在修复人性。”
他挥手,骰子化作一道银虹,直冲天际。释之钟共鸣再起,西伯利亚上空风云变色,金色火焰自地底喷涌而出,形成九根通天火柱,与全球其他钟址遥相呼应。
玄瞳怒吼一声,挥动权杖,召唤出百名记忆傀儡??皆是被强行植入执念的战士,双眼泛蓝,口中不断重复:“不能忘!不能忘!不能忘!”
旅人未出手,反而是那些刚刚苏醒的冬眠者站了出来。他们手拉着手,围成一圈,齐声吟唱一首早已失传的安魂曲。歌声悠远苍凉,每一个音符都承载着千年的悲怆,却又蕴含着不可思议的抚慰之力。
傀儡们动作迟缓,眼神动摇,最终一个个跪倒在地,头颅低垂,蓝光熄灭。
玄瞳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你们……你们竟敢否定牺牲的意义!”
“我们从未否定。”老者缓步上前,“但我们也不愿让后来者背负我们的十字架。真正的纪念,是让他们活得更好,而不是活得更痛。”
玄瞳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他的权杖断裂,记忆核心暴露在外,是一枚刻满符文的黑色晶体。
旅人走过去,蹲下身:“你们也被骗了。忆主许诺你们永存记忆,实则是在吞噬执念壮大自身。你们不是守护者,是饲料。”
玄瞳嘴角溢血,嘶声道:“可若无人铭记,谁来阻止战争?谁来审判罪人?”
“由法律审判,由良知铭记。”旅人轻叹,“而不是用全人类的精神做陪葬。”
他伸手,将骰子轻触那枚黑晶。银光一闪,晶体粉碎,化作飞灰。
玄瞳闭上眼,终于低语:“也许……你说得对。”
风雪渐歇,阳光破云而出,洒落在废墟之上。冬眠者们走出据点,站在高原边缘,望着远方初现的绿意,久久无言。
老者转向旅人:“接下来,你要去哪?”
“敦煌。”旅人道,“释之钟虽已成型,但忆主仍未彻底消亡。它藏在记忆的缝隙中,等待下一个执念深重的灵魂。我要找到最初的源头。”
老者点头:“那你需要‘镜语者’的帮助。只有能照见记忆本质的人,才能进入‘心见之境’的深层。”
“心见之境……不是已经被打破了吗?”
“表层已被净化,但最深处仍有一片‘静默区’,那里存放着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最原始的恐惧??对虚无的畏惧,对自我消逝的恐慌。忆主就藏在那里。”
旅人皱眉:“可谁能带我进去?”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撕开自己的胸膛。
没有鲜血,只有一团凝固的光球,缓缓升起。那是他最核心的记忆结晶,凝聚着他三百年的清醒与痛苦。
“拿着它。”他说,“它是通往静默区的钥匙。而我……终于可以睡了。”
说完,他的身体如冰雪消融,化作点点光尘,随风飘散。
旅人握紧那枚温热的光球,感受到其中澎湃的信息流。他知道,这不仅是钥匙,更是一份托付。
他转身离去,身后,冬眠者的据点彻底崩塌,冰层融化,溪流重现,野草萌发。一只雪兔从洞穴中探出头,好奇地嗅了嗅空气,蹦跳着奔向新生的草原。
列车早已废弃,旅人徒步前行。七日后,抵达敦煌边境。沙漠依旧荒凉,但绿洲范围明显扩大,几处干涸的古井重新涌出清泉。当地人说,最近常听见地下传来钟声,夜晚抬头,能看到星河扭曲,仿佛有巨钟悬于天外。
他在一处废弃佛窟中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壁画剥落,甬道幽深,尽头是一扇青铜巨门,门上刻着十个钟形图案,前九个已亮起微光,唯有第十个依旧黯淡。
门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
>“欲入心见之境,先过三问。
>一问:你为何而来?
>二问:你愿舍何?
>三问:你可敢直视自己?”
旅人伸手推门,石门无声开启。
内部是一座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面如液态银,不断翻涌。四周墙壁上,无数人脸浮现又消散,全是曾试图进入此地却失败者的残念。
忽然,镜中走出一人。
白衣胜雪,面容俊美,眼神却深不见底。他微笑看着旅人:“你终于来了。”
旅人瞳孔一缩:“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