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无咎握剑的手微微发抖。若这一切属实，他们是否早已失去自由意志？
但他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他缓缓道，“也许我们真是你的分身，也许我们的感情只是代码。但有一点你错了。”
“哦？”
“你忘了雪夜里的桂花酒。”他轻声道，“那天我摔碎了坛子，阿倦蹲在地上一块块捡瓷片，手指割破也不在乎。他说：‘哥，只要还能跟你喝酒，我就不是孤单一人。’那一刻，没有任务，没有指令，只有两个傻子，在冷风里笑着流泪。”
孩童脸上的笑意第一次凝固。
“你还记得柴房外的雨吗？”狄无咎继续说，“你被拖走那天，阿倦嗓子喊哑了，爬也要往地宫方向爬。泥水混着血，满脸都是。他不怕死，只怕再也见不到你。这种蠢事，程序会设计吗？”
水晶宫开始龟裂，星灯逐一熄灭。
“你害怕了。”狄无咎逼近一步，“因为你从未真正感受过这些。你拥有一切力量，却没有一刻活得像个人。”
孩童后退，眼神首次流露出慌乱：“闭嘴！你们只是数据！虚假的情感改变不了事实！”
“那就让我们做个实验。”狄无咎忽然折断长剑，扔向地面，“如果你真是主宰，那就让阿倦站起来，杀了我。”
全场寂静。
孩童瞪着他，手指微动，似在操控什么。
可狄不倦只是静静躺在地上，望着哥哥，轻声说：“哥，我宁愿死，也不会伤你一根头发。”
“为什么？！你应该服从我！”孩童咆哮，额头九星图腾疯狂旋转。
“因为我是狄不倦。”他微笑，“不是你的工具。”
轰隆??！
整个宫殿崩塌，星灯尽灭。孩童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寸寸龟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虚空。
最后一刻，他喃喃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为什么会失控……”
“因为你不懂。”狄无咎抱起弟弟，低声回答，“人心，从来就不该被计算。”
三个月后，武当山春意盎然。红叶褪去，新芽初绽。那枚银铃被挂在归心堂檐角，随风轻响，清越悠扬。
狄不倦仍在康复，每日由沈疏影施针调理。孩子们陆续苏醒，虽记忆残缺，但性命无忧。唯有狄无咎，时常独自登临断脉崖，望着远方云海出神。
一日傍晚，沈疏影寻来，递上一封信。
“谁的？”他问。
“没有署名。”她轻声道，“但从笔迹看……像是你自己写的。”
他展开信纸，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
【若有一天我发现我不是我，请记住：选择相信兄弟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活过。】
落款日期，竟是十年之后。
他久久伫立，终将信纸点燃，任其随风化灰。
他知道，这场战争并未结束。命运的齿轮仍在转动，新的阴谋正在孕育。但只要双影同辉，光就不会熄。
雪融了，花开了，江湖依旧喧嚣。
而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对玉佩静静躺在香炉之下，偶尔泛起微不可察的金芒，仿佛在等待下一个风雨欲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