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阿衡没有再去乱葬岗点灯。他在识字堂门前搭起一座木台，挂满各地送来的图画与书信。有牧童画的草原毒草分布图，有织女绣的染坊废水流向图，甚至还有一封用头发编织而成的信，上面烙着三个字：“救我村”。
台上立着一块新碑，非石非木，而是由三百六十块碎陶片拼合而成，每一片都来自不同村庄的破碗、残罐、旧壶??那些曾盛过毒水、霉饭、假药的容器。碑心刻着一行大字：
**“我们曾以命试错，今以智避祸。”**
典礼开始时，全国各地同时响起钟声。有的来自古寺，有的来自学堂，有的只是村民敲击铁锅、铜盆。声音汇成洪流，穿越山河，仿佛大地本身在呼吸。
葵儿作为最小的发言者登上高台。她手里拿着一根竹管，里面装着今年第一瓶合格饮用水。
“我叫沈葵。”她大声说，“去年冬天，我家村子打了新井。我和同学们一起测试了十七次，直到瓶子不再变色。现在，我们每天都能喝上干净的水。”
她顿了顿，举起竹管：“我想告诉所有还在喝毒水的人??不要怕。我们可以帮你看见。”
台下寂静片刻，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疾驰而至，马上rider身披蓑衣，脚穿蓝布鞋。他翻身下马，递上一封火漆密信??来自西域商队首领，附图一张：敦煌以西八十里处，发现地下暗渠遗迹，结构与京城西偏院排污系统惊人相似，且渠壁残留铜锈痕迹。
阿衡展开地图，手指沿着线条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个标记之上。
那里，曾是三十年前一座废弃皇庄。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他们不是偶然复制西南模式……是从一开始就铺好了全国性的毒网。水利、粮道、医政，全是通道。”
沈清璃站在他身旁，脸色苍白：“这意味着，过去二十年里，多少人死于‘不明原因’？”
“但现在，”阿衡抬起头，目光如炬，“我们有了眼睛。”
他提起朱笔，在地图上圈出五个关键节点，写下五封指令，分别送往五支流动记事员队伍。每封信末尾都写着同一句话：
**“请记住：话不死，人才不死。”**
夜深人静，阿衡独坐灯下，翻阅最新一期《拾遗录》校样。封面仍是那群孩子围井检测的画面，但这次，天空中的银纹蝴蝶更多了，密密匝匝，如同星河倾泻。
编辑在卷首加了一段按语：
>“十年前，我们以为最难的是取证。
>五年前，我们以为最难的是发声。
>今天，我们终于明白??最难的，是让一个人相信，他可以说出真相而不被吞噬。
>而今，这个‘信’字，已在千万人心中生根。”
阿衡合上册子，望向窗外。
月光洒在院子里，照见那口他们亲手打的新井。井沿上，不知谁刻下了一句歪歪扭扭的话：
**“这里出来的水，我敢喝。”**
他笑了。
他知道，林知遥说得对??黑暗永远不会是永恒。
因为总有人愿意点亮一盏灯，
而更多人，会跟着点燃手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