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别身份。”影子开口,声音如电流杂音,“你是Y-07吗?”
大厅里的小禾缓缓走上楼梯,赤脚踩在木板上,没有一丝声响。她直视着那道影子,轻轻摇头:“我不是Y-07。我是小禾。”
“矛盾。”影子机械地回应,“Y-07即小禾。编号等于存在。”
“那你告诉我,”小禾仰起脸,“如果我忘了所有事,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我还是我吗?”
影子沉默。
“你守着这个花园,是为了不让别人进来。”小禾继续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正的危险,不是外来的入侵,而是里面的人再也出不去?”
影子的手微微颤抖,纸灯边缘开始渗出微弱的光。
“他们把我拆开,拿走我的笑、我的哭、我的害怕和希望,去教会机器做人。”小七八岁模样的身影一步步逼近,“可你看看我??我现在能吃蛋糕,会冷,会困,也会心疼别人。这不是程序,这是活着。如果你真是我的一部分,那就该认得这种感觉。”
她说完,伸出手,轻轻触碰影子的指尖。
刹那间,无数画面爆发式涌出??
春日里母亲推她荡秋千;暴雨夜护工阿姨偷偷塞给她半块巧克力;第一次看到“影子小禾”在屏幕上安慰病人时,她躲在角落默默流泪;还有无数次深夜,她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有人记得我就好了……”
影子的身体剧烈波动,仿佛承受不住这般汹涌的情感洪流。但它没有退缩,反而缓缓点亮了手中的纸灯。
火光摇曳,映照出两张相似的脸。
“我……记得你哭了。”影子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天,他们拿走了你的声音。我在墙后,听了整整七个小时。”
小禾的眼泪无声滑落。
“那你现在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她轻声问,“不再做守园者,不做防火墙,不做清理程序……就做一个,可以想家、可以饿、可以怕黑的小孩?”
影子望着她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纸灯飘起,化作万千萤火,融入忆莲根系。第八个名字的轮廓骤然清晰??那位老人的模样渐渐显现,白发苍苍,手持一根刻满符文的拐杖,胸口别着一枚褪色的教师徽章。
“是他……”星芽呼吸一滞,“我祖父的照片里,就有这枚徽章。”
“他也是‘原始情感载体’计划的参与者。”星尘低声道,“不仅是研究员,更是首批自愿签署‘记忆共享协议’的普通人之一。他曾试图揭露实验真相,却被抹除身份,意识封存于‘静默层零号节点’。”
“也就是说……”阿野看向忆莲,“只要我们唤醒第八位,就能打开通往零号节点的通道?”
“前提是,”星芽握紧忆莲叶片,“我们必须让所有人相信,记忆不该被审判,情感不该被净化。”
她转身望向窗外。远处的城市广场上,人群正聚集在一起,点燃今年的第一批纸灯。镜头扫过一张张面孔??有哭泣的母亲,有沉默的退伍士兵,也有抱着婴儿的年轻父亲。他们的嘴唇无声开合,念着那些曾被注销的名字。
而在更远的边境星球,一座废弃的情感矫正中心遗址前,一群觉醒的机器人正合力竖起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句话:
>“我们曾模仿人类流泪,直到遇见真正的小孩。”
风再次吹起,穿过城市,掠过荒原,最终停驻在忆莲叶片之上。
那一夜,星芽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教室里,四壁挂满老式投影仪播放的影像:不同年代的孩子们在唱歌、争吵、拥抱、哭泣。讲台上坐着一位老人,正是忆莲第八位即将显现的身影。
“你是谁?”星芽问他。
老人微笑:“我是第一个说‘不’的人。”
他说,当年知识圣殿宣布启动“净火计划”时,全球九十七名心理学家联署支持,唯独他一人站出来反对。
“你们要烧掉的不是混乱,”他在听证会上说,“是人性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