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宫和逍遥谷一样,是女子宗门。
江清韵只是微微感应,便察觉眼前朝她们行道礼的碧霞宫仙子,竟全都是水系的修士,即便加上掌门青山真人以及随她迎客的两个女子,也没有一个例外。
小都料的关注点则在他处,他如同先前在碧霞宫以外的时候一般随意的挥了挥手,四周充盈的游离水气,竟让他在动作之间感受到了轻微的滞涩之感,不由诧然,细细感应之下才发觉,这种程度的水气浓度,简直已经达到了可以完全压制其余四种五行之气。。。。。。
夜色如墨,浸透忘川原的每一道沟壑。少年仍坐在那株初生梅树下,膝上陶埙温润如玉,七字古篆流转微光,似在低语,又似在呼吸。他闭目调息,三年守护已使愿力与心神融为一体,不再依赖外物催动,而是自内而生??如同血脉搏动,无需思索,自然流淌。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枯枝断裂,又似落叶触地。他并未睁眼,只将右手缓缓覆于陶埙之上。风停了,连梅林深处最细微的??也沉寂下来。片刻后,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在灰烬铺就的地面上,竟无半分回音。
“你来了。”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湖。
来人停步三丈之外,黑袍垂地,兜帽遮面,身形瘦削得近乎虚幻。“你说过,真正的守愿,是放手。”那人嗓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用喉咙发声,而是从泥土深处渗出,“可若有人不愿放手呢?”
少年睁开眼,目光如星火划破暗幕:“不愿放手,本无过错。但若强留他人魂魄,便是以爱为名的囚禁。”
黑袍人低笑一声,袖中滑出一卷泛黄竹简,轻轻展开。那纸上无字,却浮现出无数细小光影,如萤火游走,拼凑成一张张哭泣的脸??有稚童、老者、妇人……皆被无形丝线牵引,悬于半空,不得解脱。
“这是我收集的‘未归之愿’。”他说,“他们不愿离去,亲人不肯放下。我不过顺其自然,助他们相见罢了。”
“助?”少年站起身,梅树下骤起一阵清风,吹动衣袂翻飞,“你以秘法拘束残魂,炼其精魄为灯,照亮你所谓‘通幽之路’。你以为你在成全?其实你在吞噬!这些愿力早已扭曲,成了滋养你修为的养料!”
黑袍人不动声色:“愿力本就是人心执念所化。强弱由天,取舍在我。你说守心,可曾问过那些痛失至亲之人?他们在寒夜里呼唤千遍,难道不该有个回应?你毁我招魂坊,断人最后一线希望,这才是冷酷无情!”
少年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晶莹梅实所化的玉佩,举至胸前。“你看这梅林,三年前还是一片死地。如今花开不谢,是因为每一缕愿力都得了安放,而非被榨取利用。你给他们的‘回应’,不过是幻象,是剥皮抽骨后的回光返照!真正的守心,不是满足执念,而是教会生者如何带着悲伤继续前行。”
话音未落,玉佩忽绽金光,照向那竹简。刹那间,竹简上的光影剧烈颤抖,一张小女孩的脸浮现出来,泪流满面:“爹……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你别再烧纸人给我了,那些火会烫到我的……我想睡一会儿……”
黑袍人身形微震,竹简猛地合拢,厉声道:“住口!她明明说过想回来!我日日供奉香火,献祭心血,只为让她多留一刻??这是父女之情,轮不到你来评判!”
“她是你的女儿?”少年眼神一凝。
“死了二十年。”黑袍人声音裂开一道缝隙,“难产而亡……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在坟前坐了三天三夜。后来我发现,只要不断点燃她的名字,她就能回来一次……哪怕只有一瞬……我也要她记得这个家还在等她。”
少年缓缓走近一步:“那你有没有听过她刚才说的话?她不要你再烧了,她累了。你以为她在笑,其实她在哭;你以为她在留恋,其实她在求救。”
黑袍人猛地抬头,兜帽阴影下露出一双赤红的眼:“你说什么?”
“她已经走了二十年,魂魄早该轮回。可你一次次把她拉回来,撕裂她的安宁,只为填补自己的空洞。这不是爱,是占有。不是思念,是折磨。”
狂风骤起,黑袍猎猎作响。那人怒吼:“闭嘴!你不曾失去过任何人,凭什么教我如何哀悼?!”
少年没有退后,反而向前再迈一步,将陶埙置于唇边。
这一次,他吹奏的不是安抚之音,也不是唤醒之曲,而是一段从未记载的旋律??低沉、缓慢,像冬夜炉火将熄时的最后一缕暖意,又像母亲哄婴孩入眠的哼唱。音波扩散开去,竟在空中凝成一道透明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
“我要让你听见她真正的心声。”少年闭目道,“不是你幻想中的温柔依恋,而是她真实的告别。”
埙声渐深,如潮水漫过荒原。黑袍人身前的竹简突然自行展开,光芒暴涨。这一次,不再是扭曲的虚影,而是一个清晰的小女孩身影:她穿着素白衣裙,脚踩虚空,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深深的疲惫。
“父亲……”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你想我。可每次你点燃香火,我都像被刀割一样疼。你不肯让我走,我就永远困在这黑白之间,既不能投胎,也不能安息……我已经忘了阳光是什么颜色了……”
黑袍人踉跄后退,双手发抖:“不……不可能……她说她愿意回来的……她说她想看看新房子……”
“那是假的。”小女孩摇头,“那是你心里的愿望,投射在我的影子上。真正的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