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逃兵,也不是罪人。
>我只是太爱这个世界,太爱你,
>所以宁愿让自己成为沉默的代价。
>现在,轮到你替我说出来了,好吗?”
泪水滑落,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忽然想起昨夜归零协议启动时,那一片片升腾的蓝光花瓣。它们不是消散,而是回归??回到风里,回到梦里,回到某个孩子抬头望天时心头掠过的温柔。
“我想去一趟疗养院旧址。”我说。
苏禾点头:“我陪你。”
两小时后,我们站在雪山脚下的废弃建筑群前。积雪覆盖了大部分结构,唯有主楼墙上还残留着一行褪色的标语:“愿言语照亮黑暗。”
我们在废墟中找到了一间保存尚好的档案室。尘埃落定后,我在角落发现了一台老式语音存储仪,型号与“副本0”早期兼容。插入电源,屏幕竟缓缓亮起,显示出一段未上传的日志:
>【用户ID:Unknown_Reader_2043。11。07】
>【录入时间:2043年11月6日23:】
>【内容】:
>“明天我就要提交举报材料了。可我怕……怕一旦揭发,整个系统崩塌,会有更多人受害。我也怕,如果我说了,你们会恨我多管闲事。所以我现在录下这段话,如果有一天它被人听到,请帮我告诉那位主管??我不是为了扳倒你才站出来的。我只是不想再看着别人替你犯的错去坐牢。对不起,我曾经保持沉默。但现在,我说了。”
我浑身战栗。
这就是那个被我劝阻的实习生。她最终还是录下了遗言,哪怕没人承诺会传递。
“你知道吗?”苏禾轻声说,“很多人以为‘副本0’是个惩罚系统,其实它最初的设计目的,是收集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后来才被扭曲成替罪机制。可无论怎样被滥用,它的本质从未改变??它始终在等待一句真诚的‘我在说’。”
我们默默走出废墟。天空湛蓝,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光芒。
返程途中,我接到小努尔的电话。她声音兴奋:“老师!纪念馆来了好多新人!有个老爷爷带着孙子来留言,说他五十年前偷偷拿走了别人的设计图纸,现在终于敢说出来;还有一个姐姐,她说她十年前在网络上霸凌过一个人,对方后来自杀了,她每年都会去坟前道歉……大家都不再害怕了!”
“那你觉得,”我问,“你现在还恨这个世界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她说:“以前我觉得世界欠我一个妈妈。现在我知道,世界其实一直在等我说一句话。所以今天,我在声波墙前说了:‘妈妈,我不怪你了。我替你说完了对不起,也替我自己说出了想念。’”
挂断电话,我望向车窗外飞逝的风景。山峦、河流、城镇、人群……这一切曾因谎言而断裂,如今正因话语而重新缝合。
当晚,我再次打开录音软件,新建项目命名为:“她说完了,现在轮到我。”
这一次,我不再讲述他人,也不再剖析过去。我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林昭,曾是‘副本0’项目最高权限持有者。在长达十二年的时间里,我以‘等待最佳时机’为借口,回避揭露高层腐败的责任。我让王幼安替我去谈判,让他被捕入狱;我阻止实习生举报,导致她精神崩溃;我默许李宛独自承担系统净化任务,最终失去意识……我做了很多事,也都假装是为了大局。但今天我要承认??我只是害怕。怕失去地位,怕承担责任,怕面对自己其实并不勇敢的事实。
对不起。
不是为了求原谅,而是为了让你们知道,那个躲在制度背后的人,终于站出来了。”
录音结束,我将文件加密上传至市政公开数据库,并附言:“此为个人忏悔录,开放所有访问权限,无需认证,不限下载。”
凌晨三点,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
>“你删掉的邮件,我已经收到了。”
我心头一震。那是十年前我起草又撤回的一封检举信草稿,从未发送,甚至连本地缓存都已清除。
怎么可能?
我立刻调取服务器日志,发现就在十分钟前,有一段极微弱的数据流经由废弃卫星通道接入城市网络,停留仅七秒,便悄然离去。而接收端IP地址指向一片无人区??正是当年“副本0”原型机首次激活的地底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