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许多人都没睡。
沈青棠拆发卸妆，寝衣外披水红纱衣，指尖拨着象牙算盘。
丝络拿笔记账，丝绒扇着扇子絮叨。
“三更半夜点灯熬油，生生把姑爷狐媚过去，那个不要脸的货，专会霸拦着爷们！姑娘嫁来半个多月，姑爷才在房里歇几天？明媒正娶的丢在后头，倒把娼妇捧在头顶上！姑娘怎嫁了这么个……”
不等说完，王嬷嬷在外间忍不住，举着鸡毛掸子进来，揪着耳朵就要打。
“嬷嬷也是窝里横！姑娘是你从小奶大的，你不心疼就罢了，还打起我来了！”
丝绒委屈的跺脚，围着暖阁一顿乱跑，王嬷嬷追不上，喘着气低声呵斥。
“混账丫头，看你是挨打挨得少，嫌自己命长了！爷们纳妾收房本就是常事，别说一个两个，就是三五个，咱姑娘容不下是怎的？只要家宅和睦夫君畅快，姑娘什么事忍不了？自古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咱姑娘大贤大德，不是那拈酸吃醋的妒妇！”
丝绒一听，心口好似堵块石头，鼻子都要气歪。
“一个两个就够闹心了，若闹出三五个，那是谁家姑爷了……”
王嬷嬷狠狠瞪她一眼，忙朝窗外一努嘴。
“死丫头，早晚把你那嘴缝上！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房顶上有眼睛，墙壁上长耳朵。姑爷的好赖，姑娘都不言语，由得你说嘴？”
丝绒挨她几下爆栗，不敢再高声，依旧两腮鼓鼓。
“姑爷不像话，咱说不得罢了。那何诗……小娼……何小娘，长得也不算头等，出身又不好，凭什么一味受宠！我眼里看不得她！”
王嬷嬷举起掸子，却又放下了，不由苦笑。
“爷们的心思，和你个毛丫头说不得，说了你也不懂。”
丝绒还仰头抢白：“有什么不懂？不过是何小娘会狐媚，姑爷一脑门浆糊，才受她哄骗！咱姑娘是正经人，不惜的学那狐媚像儿！”
王嬷嬷轻叹口气，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说你不懂事吧，却也懂得点事。爷们还不是这样，家里吃得再好，也是外头隔锅饭香。当初咱家老爷娶妻，云娘子相貌人品一等，还带了许多嫁妆。没些日子也就丢开手，倒让咱姑娘……”
沈青棠拨着算盘，到此处方才停手。
看她们都不再说话，才抬头笑一下，示意自己无碍。
“你们也是心乱瞎着急。我是国公府明媒正娶嫡妻，还怕妾室们诱惑夫君么？夫君宠爱哪个，我也不能拖着不让他去。他哪怕宠何诗儿十二分，也不能休了我给她腾地方。只要不似我娘那般早死，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王嬷嬷连声呸呸，慌忙合掌祷告：“大吉大利，我家姑娘长命百岁！”
丝绒见她沉得住气，在桌边托腮帮噘嘴。
“姑娘天天算账，哪里享福了？”
沈青棠瞥了一眼旁边。
丝络正落最后一笔，看着银钱数字抬头笑道：“姑娘算好了账，咱们跟着享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