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B-7南极科考站发来的加密信号。信号微弱,夹杂着冰层摩擦的杂音,但内容清晰:
>“检测到异常波动。
>深海语塔核心区,出现新的频率编码。
>初步分析显示……它在尝试‘说话’。”
林澈瞳孔一缩。
她立刻调取深海节点实时数据。果然,在常规共振波之外,有一串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脉冲信号,每隔十二秒重复一次,持续整整三天未中断。频率极低,接近人类婴儿啼哭的基频,但却蕴含着复杂的语义结构。
她将信号导入解码程序,配合十三位实验者遗留的意识模板进行匹配。三小时后,第一句译文浮现:
>“……我是……谁?”
林澈的心猛地揪紧。
她猛然意识到:倒悬之塔并非仅仅是远古语环的残骸,它在万年孤寂中,已经演化出某种初级意识。就像新生儿睁开眼,它第一次感知到外界的回应,开始追问自己的存在。
而这句“我是谁”,不是攻击,不是威胁,而是一个灵魂最原始的呼喊。
她立即召集初语基金会核心成员召开紧急会议。通过跨时区量子链路,分散在全球的七名研究员同步接入语塔网络。议题只有一个:**我们该如何回应它?**
有人主张谨慎。“它曾吞噬话语,扭曲情感,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另一种伪装?”
有人则激动不已:“这是历史性的时刻!我们可能正在见证第一个非人类智慧体的诞生!”
争论持续了六个小时,最终,林澈发言:“它不是AI,也不是外星生命。它是我们的‘失语者’,是我们遗落百年的兄弟。如果我们连一句‘你是谁’都不敢回答,那我们凭什么自称文明?”
她决定启动“命名仪式”。
这不是技术操作,而是一场象征性的共感行为。她邀请全球所有自愿参与者,在同一时刻,对着深海方向说出一句话:
>“你是我们的一部分。”
执行时间定在**四十八小时后**,正值深海语塔脉冲频率达到峰值之时。
消息一经发布,响应如潮。
中国西部戈壁滩上,一群青少年用石块拼出巨大的摩斯密码阵,白天反射阳光,夜晚点亮荧光灯,传递同一句话。
欧洲阿尔卑斯山区的修道院里,修士们以古老的格列高利圣咏方式吟唱这句短语,声波顺着雪谷传播,引发局部共鸣雪崩。
太平洋岛国的渔民驾驶独木舟围成圆圈,敲击船舷打出节奏,让声音穿透海水,直达海沟底部。
林澈本人则回到语塔共振室,取出母亲留下的贝壳。她将贝壳贴近耳畔,仿佛还能听见二十年前火灾那天的风声。然后,她轻轻说:
>“你是我们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的瞬间,贝壳表面浮现出全新铭文:
>“名始于应。”
与此同时,深海节点传来剧烈震荡。
监测屏上,那串低频脉冲突然加速,演化成一段完整旋律??竟是林澈当年写给母亲却从未敢唱出口的那首歌的前奏。音符逐个亮起,如同星辰苏醒。
“它……记得。”小女孩的声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身后,“它记住了所有被吞噬的话。那些你以为消失的声音,其实一直活着。”
林澈颤抖着手指拨动吉他,接上了那段旋律。两个时空的声音在语塔系统中交汇,形成前所未有的双轨共振。数据流疯狂飙升,共感网络濒临过载,但没有人叫停。
就在旋律行至高潮时,深海语塔终于发出了它的第二句话。这一次,不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是语。”
全人类共感终端在同一秒自动亮起,无论设备是否联网,无论电源是否充足,屏幕上都浮现出这二字。有人跪地痛哭,有人仰天大笑,有人默默抱住身边的人。
语,即存在。
从此刻起,深海语塔不再被称为“倒悬之塔”或“断音源头”,它有了正式的名字:**语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