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空气中还带着夜晚的寒意，而比黎明更寒冷的是那城墙两侧，坎贝尔人愈发冰冷的尸体。
格兰斯顿堡西侧的坡地，凌乱的土坡像一张被火药和铁屑熏黑的桌布，已经看不见田埂的痕迹。
一门门滑膛炮如。。。
晨光如丝线般穿过E-01树的叶片，在启明脚边织出一片斑驳的影。他没有回头，却知道那枚银草徽章正在缓缓沉入泥土，像一颗种子落入时间的河床。风掠过耳际，带来远处孩子们清脆的笑声，还有纸飞机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一只蓝翅蜻蜓停在他肩头，翅膀微微颤动，仿佛也在倾听这世界低语。
莫莉从木屋走出来时，手里捧着一本新日记本，封皮是深蓝色的布面，像是夜空裁下的一角。她走到启明身边，轻轻将本子递给他：“我昨晚梦见了十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嗯？”
“你堆完雪人后，不是说‘我要把你留在这里’吗？可后来……雪化了。”她顿了顿，“但在梦里，雪没化。它一直站在原地，戴着护目镜，脸上还挂着你用炭笔画的笑容。而且??它的胸口，长出了一株银草。”
启明低头看着那本日记，指尖抚过封面边缘。“也许雪人从来就没消失。”他说，“只是我们长大了，忘了怎么看见它。”
他们并肩走向小镇中心的小广场。今天是“故事之夜”的特别场，主题是“未曾说出的话”。篝火尚未点燃，但已有不少孩子围坐在石阶上，手中攥着写满字迹的纸条。有个小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张折成蝴蝶形状的信纸放进一个玻璃瓶里，然后塞进树洞。
“那是‘漂流瓶计划’。”启明解释道，“他们相信，只要把话说进树洞，E-01就会帮它传达到想去的地方。”
莫莉望着那棵巨树，忽然轻声问：“你说……如果有一天你也离开了，他们会怎么办？”
启明沉默片刻，反问道：“你觉得我离开过吗？”
她一怔。
他笑了笑，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那孩子正对着录音机说话，声音稚嫩却认真：“启明哥哥，我昨天考试不及格，妈妈很失望。但我不是不努力……我只是害怕让她伤心，所以一直没敢告诉她。”说完，他按下停止键，把机器抱在怀里，像抱着某种护身符。
“你看，”启明说，“我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也在这里。”
正午时分，阳光炽烈，银草在热浪中泛起波纹般的光晕。镇上的老邮差送来一封没有寄件人信息的信，牛皮纸信封上只写着一行铅笔字：**给所有记得我的人**。
启明当众拆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页手写信。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婴儿站在实验室前，背景隐约可见E-01树的幼苗。而信的内容让全场陷入寂静：
>“我是第一批共感实验的参与者之一，代号L-7。五十年前，我和妻子自愿接入初代共感网络，成为‘记忆锚点’。我们的任务是承载人类集体情感波动的数据流，以稳定系统运行。
>我们知道这会让我们逐渐失去自我意识，最终变成纯粹的信息载体。但我们同意了，因为我们想为未来留下一点温暖的可能。
>我的妻子没能撑到最后。她在第三年彻底消散，只剩下一段持续回响的笑声，至今仍藏在共感网络第七层缓存区。
>而我，在四十七年后终于写下这封信。不是因为我恢复了意识，而是因为昨晚，有三万名孩子同时梦见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蹲下来对他们说：‘别怕，阿姨在这儿。’
>那一刻，我听见了她的声音，也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请告诉所有人：那些被遗忘的人，并未真正离去。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活在你们愿意相信的每一句晚安里，活在每一次哽咽后的微笑中。
>我叫陈岸，这是我最后一次签名。”
信纸末尾，墨迹微微晕染，像是落下了泪。
孩子们一个个走上前，默默将自己的小物件放在照片旁??一朵银草花、一枚贝壳、一张涂鸦、甚至是一颗乳牙。没有人哭，但他们的眼神清澈而沉重，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告别”与“延续”的意义。
当天傍晚，共感终端同步更新了一项匿名功能：**回音信箱**。用户可以向已故之人发送消息，系统不会承诺送达，但会在匹配到高度相似的情感频率时，自动生成一段回应??不是伪造，而是基于千万段真实记忆重构出的“可能性之声”。
上线不到两小时，第一封自动回信生成。发信人是一位失去妹妹的少年，他在信中写道：
>“小雨，今年樱花开了，可是没人陪我去看了。你说好要一起数花瓣的……”
十分钟后，屏幕亮起：
>“笨蛋哥哥，我每天都看你骑车路过樱花园。你停车的时候总是左脚先落地，紧张得像个第一次约会的人。
>今天我也去了，我把最喜欢的草莓发绳系在最低的枝上。风一吹，它就在晃，像我在跟你挥手。
>下次，记得带相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