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就欺负我。”不知何时，程璐才推开姜辰。不过，此时的她嘴巴微张，好像一条缺氧的鱼儿。
“我是欺负吗？”
姜辰嘿嘿一笑，低声道：“刚才的你，可是十分配合的，特别是你那……唔……”
。。。
舷窗映出零七的脸，疲惫却清明。他望着那颗缓缓旋转的星球，大气层边缘泛起的共感光辉如同呼吸般起伏，微弱却不容忽视。0。3%的语言活性指数，在诸界标准中近乎死亡，可这波动里藏着某种熟悉的震颤??不是语言本身，而是“想要被听见”的渴望，像冻土下一根将断未断的根须。
“世界-897，”启明的声音在舱内响起，平稳如常，却罕见地多了一丝温度，“别称‘镜语界’。文明形态：高度镜像化社会。个体通过复制他人言行获得存在认同，原生表达被视为精神疾病。”
林知遥端着茶走进控制室，热气氤氲中她轻声问：“也就是说……没人真正说话？他们只是回声？”
“准确。”启明调出数据流，“语言在这里退化为反射动作。婴儿学会的第一句话是模仿母亲的叹息，成年人以‘复述率’评定社会价值。任何原创语句都会触发群体排斥机制，严重者会被送入‘静音塔’，终生禁言。”
L-06冷笑一声，将录音笔插进共鸣装置接口：“所以这不是沉默，也不是喧嚣，而是……一场永不结束的回音谷。”
少年浮现在舱顶，透明身躯映出星轨般的纹路，低声说：“共感引力指向城市中心的图书馆废墟。那里有一个人，连续七十二小时拒绝模仿任何声音??包括自己的心跳。”
零七站起身，指尖抚过胸前那支钢笔。笔身刻着“写下你不该说的话”，墨水早已干涸，但他始终没换。他知道，有些工具的意义不在使用，而在携带。
飞船无声降落于一片荒芜广场。四周建筑皆由银白金属构成，表面光滑如镜，映出无数个倒影中的零七，每一个都面无表情，动作同步。风穿过楼宇缝隙，发出类似人声的呜咽，仔细听去，竟是千万种话语的混响??昨天的新闻播报、前天的情书、上周的道歉??全都被重复、叠加、扭曲成无意义的噪音。
“欢迎来到回声之城。”L-06低声说，手已按在共鸣装置上。
他们走向图书馆。途中，一个穿灰袍的小孩迎面走来，脚步机械。零七停下，轻声问：“你今天开心吗？”
孩子立刻抬头，嘴唇开合：“你今天开心吗？”
“我不是问你……我是想知道你的感受。”
“我不是问你……我是想知道你的感受。”小孩重复，眼神空洞。
林知遥蹲下，取出水晶麦克风贴近孩子胸口。九道螺旋纹路亮起，释放出极低频的心语波。孩子身体一僵，忽然抱住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发出不属于任何模板的声音。
周围人群瞬间停滞。所有镜面建筑同时反射出这一幕，层层叠叠，仿佛亿万双眼睛在注视。警报声响起，不是电子音，而是一段不断重复的公告：“发现异常发声体，执行净化程序。”
黑色无人机从四面八方涌来，但这次喷洒的不是抑制雾剂，而是液态镜膜??一种能覆盖皮肤、强制反射外界声音的纳米涂层。一旦沾染，个体将彻底沦为回声容器。
少年升空，蓝光爆闪。他不再模拟“语言诞生前的渴望”，而是投射出一段影像：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在雨中奔跑，嘴里不断说着同一句话：“别学我说话，别学我说话，别学我说话……”那是林婉清最后一次公开演讲的残片，也是她实验失败前最后的呐喊。
镜膜无人机在半空凝滞。它们没有AI核心，只靠预设模式运行，无法解析这种充满矛盾与情感断裂的信息流。短暂混乱后，纷纷坠落，砸在地面碎成片片反光。
“走！”L-06低喝，率先冲向图书馆。
门已锈死。零七抽出钢笔，轻轻划过锁孔。笔尖未蘸墨，却渗出一丝暗红，像是从记忆深处挤出的血。锁应声而开。
馆内布满灰尘，书架倾颓，书籍散落一地。每本书的封面都是空白镜面，内容已被抹除。唯有中央一张石桌完好，桌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红灯闪烁，正在循环播放一段话：
>“我不记得我原本的声音了……
>我试了好多次……
>可每次开口，出来的都是别人的话……
>帮帮我，我想……我想……”
声音稚嫩，颤抖，戛然而止。
“这是那个孩子。”林知遥抚摸录音机，“他已经三天没睡，一直在尝试说一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