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的眼睛缓缓睁开，浑浊的目光聚焦在方言脸上，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小方……你……来了……”声音微弱如游丝。
“我在，老师，我在。”方言哽咽。
老董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床头柜抽屉。方言立刻打开，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待交方言亲启，若我不测，即刻开启。”
他拆开，里面是一份手写证词，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张毅同志被错误批判的真相》。
落款：董明远，1978年3月15日。
日期竟是三天前。
“老师……您早就准备好了？”方言声音颤抖。
老董微微点头，嘴唇动了动：“冤……不能……再拖……必须……昭雪……”
话音未落，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长鸣！
“不好！”护士惊呼，“室颤！快抢救！”
医生们冲进来，推来除颤仪。我们被请出病房。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十分钟过去，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头：“尽力了……走得很安详。”
方言靠在墙上，闭目不语，泪水无声滑落。
我打开那份证词，逐字读完，心中震撼无比。原来当年张毅被定罪，根本不是因为那封信的内容，而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了某位高官子弟贪污军工物资的证据，并向上级举报。那人恼羞成怒，勾结地方势力，将张毅打成“煽动分子”，借此灭口。
而签字批准逮捕的，正是如今某位在职副部级干部的父亲。
我把证词递给李可和张毅。张毅看完，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语。
“现在怎么办？”朱韵小声问。
我合上文件，目光冷峻：“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查。不仅查当年的案子，更要查那些至今仍在位的保护伞。老董用生命为我们留下了证据，我们若不敢用，才是对他最大的辜负。”
李可点头：“我已经联系了中纪委的老战友，明天一早召开紧急会议。”
方言擦干眼泪，站起身：“我也去。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还穿着这身衣服，就要接受党和人民的审查。”
张毅忽然站起来，声音坚定：“我以党性起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追查到底。不为别的，只为不让下一个‘张毅’再重蹈覆辙。”
我们四人站在医院走廊尽头，夜风穿堂而过，吹动衣角猎猎作响。
黎明将至，乌云未散，但光已在路上。
第二天清晨，京城各大机关悄然震动。一份由中央纪委牵头、联合最高法、最高检成立的“历史冤案复查专项组”正式挂牌，首例督办案件，便是“张毅案”。
与此同时，一封匿名举报信被投递至《人民日报》编辑部，附带大量原始档案复印件，直指某军工系统腐败窝案。报社连夜召开编委会，决定次日头版刊发深度报道。
而在西北某地，一位正在晨练的老干部接到电话后，脸色骤变，失手打碎了茶杯。
他知道，风暴，终于来了。
三天后，我站在人民大会堂外，看着朝阳升起。身边，张毅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崭新的党徽。他不再是那个佝偻着背、眼神躲闪的“坏分子”，而是一个昂首挺胸、准备迎接公正的共产党人。
“紧张吗？”我问他。
他笑：“有点。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拍拍他肩膀：“走吧，属于你的时代，回来了。”
我们并肩走入大厅，身后，红旗猎猎，国歌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