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早已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我蹲下身,双手抱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原来他们每个人都准备好了遗言。
原来他们早就料到会被抹除。
而我们今天所做的,不过是替他们把遗嘱念完。
朱韵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们现在怎么办?把这些公布出去吗?”
我摇头:“还不够。这份录音只能证明过去,但无法阻止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我们需要更多??比如那份‘成果归属调整方案’原件。”
我们开始搜索主控室内的档案柜。大多数抽屉上了机械锁,但编号为“A-7”的柜子却留有一张磁卡插槽。我试着将随身携带的U盘插入读取端口,奇迹般触发了解锁机制。
柜门开启,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那份盖着鲜红印章:
**《关于“昆仑计划”科研成果归属问题的处理意见》**
**签发人:吴世勋**
**日期:1978年1月9日**
内容赫然写道:
>“鉴于当前政治形势需要,建议将‘昆仑计划’核心技术成果归功于‘领导小组集体智慧’,主要研究人员贡献适度提及,避免突出个人作用……林知远同志虽有一定技术能力,但存在‘个人英雄主义倾向’,不宜担任公开表彰代表……”
下面是三位高层领导的批示签名,其中一人如今仍是某国家级智库顾问。
我把文件拍下来,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这些人……到现在还在影响政策。”朱韵咬牙道。
“所以这场仗才没完。”我说。
返回北京后,我们将所有资料加密上传至“科研诚信溯源平台”镜像服务器,并设定定时公开程序:若我们在七十二小时内未手动取消,全部内容将于三天后自动解密发布。
当晚,我家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他抬头看着我,眼里有泪光:“你是赵承志的学生周老师介绍来的吧?我是王振国,‘昆仑计划’第七小组组长,当年负责材料疲劳测试。”
我连忙请他进来。
他坐下后,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工作手册:“我知道你们在找拼图的最后一块。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吴世勋不是最大的黑手。”
我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他是执行者,不是决策者。”老人声音低沉,“真正下令抹去你们老师名字的,是一位当时分管科技工作的副总理。代号‘北风’。此人至今健在,虽已退休,但仍通过弟子掌控多个重大专项评审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需要一个‘可控的英雄’。”王振国冷笑,“林知远太纯粹,太难驾驭。而吴世勋懂得‘规矩’??功劳归组织,苦劳算下面,好处留自己。于是他们联手,把一场民族奇迹,变成了一场权力表演。”
他顿了顿,又说:“但我还知道一件事:那位副总理家里,藏着一份私人日记。是他亲笔写的,记录了每一次对科学家的打压决策。只要拿到它,你们就能彻底掀桌子。”
“在哪?”
“杭州西湖边的老宅。每年清明,他会回去住几天。”
我记下了地址。
送走老人后,我坐在书桌前,久久无法入睡。窗外星光黯淡,城市灯火通明。我想起李允明在山村教室里批改作业的样子,想起林知远对着镜头微笑说“万一以后没人信我们做到了”,想起董明远倒在控制台前的最后一口气……
他们用一生守护的东西,不该死在沉默里。
第二天清晨,我拨通陈岩电话:“我要去杭州。”
他沉默片刻,只回了一句:“注意安全。我会安排人接应你。”
飞机降落在萧山机场时,天空正下着细雨。我戴上帽子,走进湿漉漉的街巷。
战争仍在继续。
而我,只是下一个不肯闭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