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浑身一震。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病症,而是某种集体意识的碎片正在通过血脉传递。
她连夜提笔,增补《光之代价》一章,题为《共鸣者书》:
>“我们曾以为记忆止于死亡。
>但有些痛太深,有些冤太重,
>它们不肯消散,便寄居于后来者的骨血之中。
>若你听见不属于你的声音,
>请不要恐惧。
>那或许是百年前某个女孩,在通风口下写完最后一行日记时,
>将灵魂折成纸鹤,放入了时间的河流。”
春分之际,队伍抵达朔州。当地守将本欲驱逐,却被一名老卒拦下:“将军,你看她腰间那对刀??左边缺了个角,是当年在匠作监斩断锁链留下的。她是阿奴。”
守将愕然,随即下令开城。
就在城中设坛讲学第三日,异变突生。
夜半,全城孩童同时惊醒,齐声背诵《启蒙三问》,声浪直冲云霄。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星光倾泻而下,凝聚成一座虚影高塔,塔顶立着那名戴青铜面具的“母亲”。
“阿奴,你阻我新生,却不知旧世界已在腐烂。”声音温柔却不容抗拒,“你救一人,万人仍陷于愚;你揭一谎,千庙仍焚香拜血。唯有重塑人类,才能终结轮回。”
阿奴登台相对,手中握着从十二亭取来的碎碑残片。“你说重塑,实则抹杀。你给他们的不是自由,是另一种宿命。真正的觉醒,是明知痛苦仍选择行走,而非被铸造成光。”
“那你又能走多远?”面具下轻笑,“你每救一人,消耗一分生命力。你颈后紫纹已近溃散,还能撑几场共鸣?”
阿奴不答,转而面向全城百姓:“若你们信我,此刻请齐诵《破鉴录》第一章。”
起初只有零星声音,继而如潮涌起。三百归灯队员手牵手围成圆阵,铜牌相击,发出清越钟鸣。阿奴将血抹在碑片上,高举向天。
刹那间,虚影高塔剧烈震荡。面具出现裂痕,露出一角苍白面容??竟与沈兰年轻时一般无二。
“娘……”阿奴声音哽咽,却又咬牙挺立,“若你真在其中,请告诉我,你愿用千万女孩的命,换一个所谓‘完美世界’吗?”
空中寂静片刻,那声音终于颤抖:“我……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痛。”
“那就停下。”阿奴泪如雨下,“真正的母爱,是宁可自己永堕黑暗,也要让孩子走向光明。而不是打着爱的名义,把她们推入更深的试验场!”
话音落,碑片炸裂,血光冲天。虚影塔崩塌,星光四散,化作无数光点落入孩童眼中,随即消失。
黎明时分,全城孩童皆发高热,昏迷中呢喃同一句话:“我记得她。”
阿奴知,那是被压抑的记忆洪流终于冲破封印。这些孩子,或是幸存者的后代,或是曾被短暂掳走又放回的“共鸣媒介”,如今都在苏醒。
她下令设立“忆童院”,专收此类儿童,以《光之代价》为教材,辅以音乐、绘画唤醒深层记忆。她亲自授课,第一课便是画出“你梦中最想拥抱的人”。
有画母亲的,有画姐姐的,还有一个五岁女童,画了一排十二座小坟,坟前站着一个紫眼女子,手里提着两把刀。
阿奴抱她入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