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打断，只是轻轻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有人递给我一杯温水，我没接，只点了点头。
小女孩仰头看着我：“老师，他说他杀了人，但他一直在赎罪。他捐了钱，做了义工，还偷偷资助那个死者的女儿读书……可他不敢说出口，怕被人骂，怕坐牢。”
我看着那个男人，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唇颤抖：“李……李建国。”
“李建国。”我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吗？昨晚有个环卫工人，在电话亭里说了同样的话。他也说自己‘杀了人’，因为年轻时酒驾撞死了人，逃了。但他这些年每个月都去墓地扫墓，烧纸，说话。他说，哪怕对方听不见，他也得说。”
男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
“他没等原谅。”我继续说，“他只是想让那个亡魂知道??‘对不起，我一直记得你。’”
李建国的手开始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我想……我想去自首。”他终于说出这句话，“但我怕，我怕讲出来之后，连最后这点力气也没了。”
“那就先不说给警察。”我说，“先说给愿意听的人。”
我打开手机，点开《共生协议》的录音功能，轻轻放在桌上。
“你现在就可以录一段。不公开，不上传，只是存下来。等你觉得准备好了，再决定要不要交给谁。”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接过手机，按下录音键。
“喂……是你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是那天晚上开车的人……我逃了。但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我梦见你太多次了……你女儿今年高考了吧？我一直在匿名资助她……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我希望她能考上大学，活得比我好……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
录音结束，他把手机还给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瘫在椅子上。
小女孩抱住他的手臂：“叔叔，你不是坏人。你是……勇敢的人。”
那一刻，图书室里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说话。但我们都知道，某种沉重的东西，刚刚在这里松动了。
聚会持续到中午。陆续有老师、学生、家长进来又离开。有人倾诉学业压力，有人坦白家庭暴力，还有一个高三女生低声说：“我每天都想死，但我怕爸妈难过，所以一直忍着。”
她的班主任当场红了眼眶，蹲下身抱住她：“对不起……是我没发现。但从今天起，我会每天问你一句：你还好吗？”
午休铃响后，人群渐渐散去。我正准备收拾东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藤本。
不，准确地说，是一个看起来像藤本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旧风衣，头发花白，眼角有深深的皱纹，手里拎着一只破旧的皮箱。他站在门口，望着墙上的便签墙，久久不动。
“你是……”我迟疑地开口。
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如深潭。
“你不认识我。”他说，“但你听过我的声音。”
我心头一震。
他在《共生协议》上线第一天，发布过一段音频。那是系统收录的第一条原始样本：
>“如果有人能听见我说话，请告诉我……我还值得活着吗？”
当时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IP来自一座废弃的精神病院旧址。后来那段录音被编为“起源之声”，成为所有新手引导页的背景音。
“你就是……‘零号用户’？”我喃喃道。
他点点头，走进来，把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手稿，封面写着四个字：
**《共生协议》原型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