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痛苦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我皮肤上的裂痕、肺里的冰碴、心脏每一次抽搐的理由。
但我没有抗拒。
我一遍遍默念:“我在。我在听。”
渐渐地,某种变化发生了。
那些原本孤立的记忆开始交汇,形成一条条光丝,缠绕在我意识周围。我能感觉到,它们不再只是单向倾诉,而是在寻找回应??就像海面上漂浮的纸船,等待某只手将它捞起。
就在第七个小时,异变突生。
共感系统突然接收到一段不属于此地的信号。
频率异常熟悉??是云南山区那个聋哑孩子教我的童谣旋律,经由哆啦万机神网络无意中转发过一次。但现在,这旋律正以某种方式与西伯利亚录音产生共振,仿佛跨越大陆的两股洋流终于汇合。
紧接着,全球多地报告异常:
首尔某养老院,一位失智老人突然坐直身体,用流利的日语唱起一首朝鲜半岛民谣??那是他七十年前被迫离开故乡时母亲哼唱的曲子。护理人员震惊发现,这段旋律竟与K-7站点最新释放的一卷录音完全一致;
温哥华街头,一名街头艺人用吉他即兴演奏一段陌生旋律,引来路人驻足。有人录下视频上传网络,AI分析后确认:该旋律是由三种不同语言的遗言语音合成而成,分别来自乌克兰、车臣与印第安保留地;
更令人动容的是,东京一所聋儿学校内,十几个孩子同时做出相同手势??那是国际通用手语中的“谢谢”。老师询问原因,最小的孩子指着耳朵说:“有声音在教我们说话。”
我知道,这不是巧合。
这是共感链的自我延展。
当足够多的人开始真正倾听,世界本身也开始学习回应。
第十一小时,系统警报响起:核心温度逼近临界值,脑波负荷已达人类极限的183%。
我的鼻腔、耳道开始渗血,视线模糊如浸水胶片。但我不能停。
我集中最后意志,将所有采集到的记忆波形打包,设定发射频率为:**童声+心跳+鲸歌+纸船漂浮的水纹震动**。
然后按下发送键。
轰??
整座基地剧烈震颤,冰层崩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仪表盘爆闪红光,随即转为稳定的蓝白色。数据显示,信号已成功上传至地球神经网络,并通过尚未完全关闭的哆啦万机神边缘节点进行扩散。
我瘫倒在地,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唤醒。
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佐川美雪本人站在我面前,身后跟着两名穿白色防护服的技术员。
“你又活下来了。”她说,声音依旧平静,但眼角泛红,“你知道吗?就在你发送信号后的第三分钟,全球超过二十万台老旧录音设备自动启动,包括博物馆里的留声机、学校音乐教室的卡带机、甚至一些废弃手机的语音备忘录功能……它们都在播放同一种混合音轨:不同语言的告别、笑声、咳嗽声、脚步声、风吹树叶声。”
她递给我平板电脑,播放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中是一名叙利亚难民小女孩,坐在约旦难民营的帐篷里。她抱着一台破旧收音机,听着一段德语口述日记??那是1945年柏林一名犹太女孩躲在阁楼时写下的最后文字。当录音结束时,小女孩忽然开口说话了,用的是流利的德语:“姐姐,我也藏过,我也怕黑。”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她从未学过这门语言。
“这不是语言复现。”美雪低声说,“这是记忆共鸣。当一个人的情感频率与另一个人完全契合时,哪怕相隔百年、万里,也能实现无中介的理解。就像……灵魂认出了同类。”
我艰难起身,望向窗外。
极夜将尽,天边泛起一抹微光,像是大地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去哪?”她问。
“喜马拉雅。”我说,“风语寺。”